他们庄上今天中午的伙食,比年夜饭还要丰盛,好几年都没瞧见这等场景了。
木香让他坐下,看了看远处的农田,一片绿油油的颜色,问道:“今年的庄稼长的不错,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吴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庄稼,满含忧虑的道:“怕是没那么简单,去年秋种时,我们村的人,除了躺在炕上不能动的,连几岁的小娃都下地干活去了,这才把油菜跟麦子种上,这两样庄稼不用太多的水灌溉,我们便挑水,村里好几口井都挑干了了,总算没耽搁!”
他话锋一转,“可是就怕公主府的佃户来捣乱,有时明着来,有时暗着来,反正不让我们消停就是了!”
木香皱眉,“你们跟平西村的矛盾,不是单单因为水源那么简单吧?”
这是她一直在困惑的问题,来的路上,她就在想,暗说乡下的庄稼人,不该心思那般歹毒,即便他们因为是公主府的佃户,而觉得高人一等,不把别村的人放在眼里,可也没有必须赶尽杀绝吧!
“夫人,这事老奴知道,”康伯插话进来,“事情是这样的,头几年吴庄有个女娃,因为生的漂亮,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引来不少求亲者,其中就有平西村的一个男娃,那男娃生性胆子小,又不爱说话,长相一般,就是家境不错,他们家过来求亲,吴庄的女娃却没看上他,似乎还说了什么,结果这男娃回家便投河死了,此事,一度闹到府尹处,最后男方家也没讨到什么说法。”
“于是,这两个村便闹翻了,矛盾越积越多,到了最后,便成了死敌,”木香接下他的话。
吴平叹气,“是啊,就这样,咱们庄跟平西村就成了冤家,他们村有公主府罩着,太子妃一年来庄上两次,每回都带着不少侍卫,壮了他们的声势,他们胆子自然大,咱们就只有哑巴吃黄莲,有苦也只能往肚里吞。”
虽然人家有撑腰的,但吴庄的人也不怨恨主家。
殿下在边关,拼死拼活的保家卫国,跟殿下的使命比起来,他们这些不过是小事,不值一提。
康伯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如今有了夫人,料想他们也不敢再乱来,你们只管好好的把田地种好,其他的事,不必你们管!”
木香也道:“之前我跟蒲山庄的庄头也说过了,过三日,让他带上几个年轻人,去襄王府领农具,若是他们用着没问题,十日之后,你们再过去领,到时会派人通知你们,普通的农具每家每户都有,大一点的,三户共用一个,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庄上的,另外呢,到时再给你们送几头牛,若是今年的庄稼丰收,就从收成里再提一成,若是收成不好,这账便记着,来年再还,你看如何?”
吴平惊的坐不住,只觉得像天上掉馅饼似的,一下子砸中他的脑袋,令他猝不及防,“这……这真的能行吗?”
康伯笑道:“既是夫人说的,那便是真的了,十日之后,无论如何你去京城一趟。”
吴平搓着手,乐坏了,感忙去招呼村里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贫困的日子过久了,他们盼星期盼月亮,就盼着有一天,能把日子过好了。
一时间,吴庄的男女老少都乐坏了,一个个乐的合不拢嘴。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大飞把赫连老爷子叫回来。
吴平让人给他们单独开了一桌饭,老爷子却坚决不肯,非要跟众人一起吃,他就爱那个热乎劲,跟着年纪差不多大的老者,喝着小酒,唠着过去的事,好不快乐。
木家三姐弟带着大飞以及何安,柱子,康伯,他们几人坐在一块。
吴平的大儿子因为吃饱了,所以在他们吃饭时,他就站在一边看着,手里还攥着个东西。
犹豫了许久,才慢吞吞的走到木朗身边,“这个给你!”他摊开的手心里,摆着几个褐色硬壳小果子。
“谢谢,可是这个怎么玩啊?”木朗放下筷子,接了过来,瞅了瞅,只看见那果壳上刻着图画。
吴家儿子指着那果子给他介绍,“这个可以刻图画的,都是我从山上捡的,本来这外面还有一层刺壳,掉在地上烂掉之后,就是这个了。”
彩云探头看过来,“哦,这个东西,我们那山上也有,野栗子,长太高了,要摘很麻烦的,你都是捡的吧!”
她这话带着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心想你这么矮,肯定爬不上那么高的树。
吴家大儿子听到这话,不服气的撅嘴,再怎么说他也算半大小子,怎能被一个只比他高半个头的女娃笑话呢?
“这个是捡的没错,可我也会爬树,我们村里的树,我都爬过,没什么了不起!”
不远处帮着打理碗筷的吴氏,一直都要注意着几位贵客,听了大儿子说的话,急忙走过去,揪着他的耳朵,将他一顿痛骂,“九斤哪,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还不快向两位小主子道歉!”
这位叫九斤的小同志,被她老娘一揪,立马醒过神来,低着头,不敢言语了。
康伯笑呵呵的摆手,示意她莫怪儿子,“男娃都是皮猴,这没啥,九斤哪,待会吃过饭,带着小主子去玩玩,可不许去井边,水塘边,知道了吗?”
“成,我知道哪有好玩的,那我先去把六斤找来,”九斤憨厚的笑笑,转身就去寻他弟弟了。
彩云一脸的奇怪,“他们兄弟俩个真好玩,一个叫九斤,一个叫六斤。”
“那是因为,他们俩出生的时候,一个有九斤重,一个有六斤重,所以便起了这么个名字,”康伯笑着给她解释。
乡下人起名字,本就随便,只要是好养活的名字就行,好听不好听的,并不重要。
木香跟康伯很快就吃完了,吴平便陪着他们二人,在村子附近走走,看看地里油菜的长势,经过几场大雪,眼看着天气就要回缓,油菜苗也渐渐苏醒。
他们沿路绕回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原本热闹的庄子,突然沸腾了。
对,不是热闹,而是沸腾。
九斤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把拉住吴平的衣角,紧张的道:“爹,平西村的人来了,他们带了十几个人,里头还有公主府的两个家丁。”
吴平闻言,神色大变,“他们咋又来了,人呢?人到哪去了?”
说到这儿,九斤突然哭了,“他们拉了十几匹马,要在咱们地里放马。”
吴平面色如灰土,失了血色,“恶棍,简直是恶棍,哪有放马到田地里放的,这不是存心毁我们的庄稼吗?”
木香很明白他说的,根本就不是放马,而是让马将庄稼踩坏,试想一下,十几匹马,在农田里踩上半天,田里还能剩下什么?
赫连明德怒不可遏,“混账,今日有老夫在,他们胆敢猖狂,老夫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木香头痛的抚额,这位老爷子,一旦生气,就像点了火的炮仗,片刻之间就得炸了,哪还容得了别人说话,让他去,只会招惹更大的动乱。
木香对康伯使了个眼色,康伯明白,走上前劝他,“老爷子,这事不如让夫人去处理,都是百姓,若是做的过了,怕是不好,夫人去处量最恰当不过!”
赫连明德闻言,不乐意了,“就她会处理吗?老夫只管去教训他们一顿便是,打服了,看他们日后还敢不敢糟蹋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