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挑了帘子,何安扶着她下马车。其实没这个必要,但何安觉得,这是给她撑面子的事。
她下来了,赫连明德自然也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见过襄王妃!见过老王爷!”
上百号的村民齐齐跪下磕头行礼,连那不懂事的小娃,也在大人的拉扯下,不情不愿的跪着了。
木朗跟彩云一见这阵势,都吓了一跳。不怪他们,突然看见上百号的人给你磕头行礼,能不害怕吗?
何安悄悄挡着他二人的视线,以缓解他俩的紧张。
康伯站在人群最前头,对着木香微微一笑,那意思再显然不过。
木香和往前走了一步,视线扫过众人,“都起来吧,不必客气!”
康伯赶紧回身,对着跪地的人,抬手道:“夫人都说了,你们就快起来吧!”
等到众人都站起之后,康伯指着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两个中年男子,对木香介绍道:“夫人,他们二人是庄上的庄头,这位林厚,是蒲山庄的庄头,在任上已经五年了,而这一位,是吴庄的庄头,叫吴平,在任上三年,他们庄上吴姓居多。”
他介绍完了,那两人一起向木香敬拜。
木香端庄一笑,“两位免礼,庄上的事物,有劳二位的操持,才能有今天的成果,本夫人代庄上的百姓,谢过二位!”
她盈盈施礼,倒是把一众人等吓的不轻。
后面站着的百姓,亦是满面惊讶。他们只知道新王妃,为人很亲切,却不曾料想到,她竟这般的谦逊有礼,很有大家风范哪!
那两位庄头更是受宠若惊,“夫人严重了,我等不敢领受!”
赫连明德一直站的很远,摸着胡须,静静的看着,日渐浑浊却又透着精光的眼神中,带着欣赏与赞同。
这丫头,倒是很会笼络人心。若是她今天到访,摆出高姿态,不易亲近的样,是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能强求,襄王妃平易近人。
可是她偏要放下架子,放下襄王妃的身份。
再有了先前宴请佃户吃喜酒的先例,她这个襄王妃,算是赢了村民八成的爱戴了。
康伯让人搬进来的东西,都搁在祠堂院子里的大桌上。
这座祠堂盖的很阔绰,中间最大的一间屋子,摆的是赫连一族先人的画像,底下两边还有一些过了百岁老人的牌位。
老人活过百岁,对于家族来说,都是一种荣耀,所以一定得摆在祠堂里不可。
何安,彩云,柱子三人,负责把东西分发给村民,按着每家每户的定量发。
两位庄头陪着木香跟康伯说话,赫连老爷子闲不住,带着木朗跟大飞,出去转悠了。
木香仔细打量了那吴平跟林厚。
那林厚倒是人如其名,看上去就是个敦厚老实的人,看人只看眼睛,便知他是怎样的人,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至于林平,眼睛里的神色却很不寻常,说话的时候,不看她的眼睛,有意无意的闪躲。
康伯寻问起庄上的粮种保存的可好。在一个庄上,粮种是集体保存的,到了来年春上,统一发给各家。
这是因为他们是襄王府的佃户,不是一般的散户,自然是不同的。
说到粮种,林厚还好,如实禀告,我们庄上的粮种,都在我家地窖里存着,我家中地窖大,粮种悬空搁着,防潮,又防老鼠,安全的很,再过两个月,粮种便可发放庄户了。”
康伯点头,“没问题就好,”说到此处,他又将视线移到吴平身上,“你们吴庄的粮种可好?”
吴平听到这儿,突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他这一举动,把原本欢欢喜喜领东西的村民都惊呆了。不过这里是蒲山庄,不是吴庄,他们也没往别处想。
“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快些起来!”
康伯大惊失色,上前扶他,吴平却跪着不肯起来,哭丧着脸道:“小的不能起来,小的有罪,我们庄上的粮种,原本也存在我家地窖,昨日我家娃儿贪玩,乘着我们不注意,将爆竹扔进了地窖,结果……结果……”
他说不下去了,模样十分悔恨,不等康伯他们问,又道:“小的已将娃儿绑来了,要杀要剐,全听夫人的命令,小人绝无二话!”
这时,院外一个黄脸妇人,领着两个小娃进来了,一个大约十岁左右,是个男娃,梳着葫芦头,扎个小辫,另一个也是个男娃,六七岁的样子。
他俩是被黄脸妇人揪着耳朵拎进来的,肯定是拧疼,两个娃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那妇人拎着小娃,径直走到丈夫身边,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哭嚎着道:“夫人恕罪,我家小儿年幼无知,烧了庄里人的粮种,这是天理不容的大罪,现在我把两个混账儿带来了,任凭夫人处置!”
这夫妇俩说的话,出奇的一致,一起跪在木香面前,再加上两个脏兮兮的男娃,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
康伯见木香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便赶紧劝那一家子,“你们先起来再说,夫人心地善良,处事大度,倒是你们,错已出了,还在这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康伯的呵斥,显然起了作用,吴平不再哭了,扯了扯发妻的衣袖,示意她也闭嘴。
院里几个上年纪的阿婆,瞧见他们一家子也怪可怜的,心生不忍,便上前求情。
“夫人,小娃难免顽皮,去年冬天,我们村里稻草堆,也被皮猴们放火烧了,若不是扑救的及时,差点就闯下大祸!”
“是啊,现在烧都烧了,该想想如何补救才是,眼看春耕就要到了,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不错,看这一家子也怪可怜的!”
…………
林厚在此时站了起来,对着木香施礼,“夫人,我们村的粮种,可以分一半出来给吴庄,剩下的,让吴庄头自己出,以示惩戒!”
木香在听到林厚说到分一半出来时,抬头看他一眼,不难看出,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可是就像康伯说的,他们都襄王府的佃户,没理由不互相帮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