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亮了些,安平钰便将油灯移到床板边。
木香搬了个小凳子,高度正正好,可以够得到林富贵的腿。
在刮骨之前,她将白酒蘸了棉絮擦在伤口上,以做消毒之用。
伤口虽腐烂可痛感仍在,“唔,哎哟,疼啊!”
林富贵酒劲还没上头,林长栓灌了大半壶,奈何他酒量太好,差不多一斤酒灌下肚,才有了醉意。
大梅哭着拿布给他擦脸,“爹,你忍着些,大家在救你,还有你的腿,你一定得忍着,多疼都得忍。”
“好,要保住我的腿,我的腿……”林富贵似醒非醒的含糊着说了话。
木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围巾护在自己的口鼻处,又拿了截粗布,在他大腿根处捆住。
随即但开始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剔除腐烂掉的皮肉。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也十分的艰难,她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咬中林富贵的蛇,毒性并不是十分强,它的毒是属于混合性毒素。
被咬后,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就必须服药驱毒。否则便会导致伤口溃烂,人也会昏迷不醒。
说它的毒性并不十分强,也是有根据的。否则以林富贵的情况,现在人已经没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医馆的内堂像是静止了一般,除了几人的呼吸声之外,就只剩林富贵忍痛的哀叫声。
林长栓给他拿了东西咬着,好在林富贵酒劲也上来了,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
最坏的腐肉踢掉,接下来就是最复杂的刮骨了。
木香深吸口气,转头看了安平钰,“灯拿稳了,千万不能晃。”
安平钰也入定似的看着她,忽然抬起袖子拭了下她的额头。
木香这才惊觉,原来她已是满头大汗了。
胡郎中一直就站在边上瞧着,虽然他没动手,可是他却觉得他的手此时在微微发抖。
如此精准的动刀子,如此镇定的心性,他就算再练个十年,也绝对是练不成的。
凌晨时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木香停下刀子,长长的舒了口气,抬头看着周围的人,轻轻的说:“好了,完工!”
安平钰同样松了口气,将油灯搁在一旁,动了动酸疼的膀子,感觉整条胳膊都不似自己的了。
大梅跟林长栓也是如此,两人看着林富贵安稳的睡容,都会心的笑了。
胡郎中因为年事不小了,站不了太久,就抽着空找个地方歪了会。
听见他们说话,立马就醒了,奔过来仔细看了病人被处理过的伤口,冲着木香竖起了大母指,“好,好,你这伤口处理的太妙了,你们都去休息,剩下的包扎伤口,这种小事,交给老夫就行了。”
安平钰道:“我开了药方,你让伙计按着方子抓药,煎好了送过来,给他服下,我们就先出去一趟。”
说完,拖着木香便要走。
木香不想动,“嗳,你拉我干嘛,我就在这儿等着。”
“木香,你还是跟这位公子出去转转吧,顺便吃点东西,哦,我这里有银子,你拿着,”大梅挺过意不去的。昨晚太急,也顾不上多想,这会他爹缓过劲来了,方才觉得自己麻烦了人家一夜。
木香拧不过他们,只能答应下来,不过大梅的银子她没有要,她自己带着银子呢。
临出门时,木香叮嘱大梅他们要多注意,病人可能用发热,伤口会很难受。
出了门,天色也才刚亮,摆摊的小贩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卖早点的小摊子,摆了出来。
吴青自然不会放任安平钰单独跟木香在一起,于是就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以奇怪的队形,走在还未苏醒的临泉镇的街道上。
路过馄饨摊时,木香停下脚步,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对安平钰道:“看在你帮了不小的忙,又一夜没睡的份上,我请你吃碗馄饨吧!老板,来三碗馄饨!”
安平钰柔和一笑,点头同意了。虽然同样是折腾了一夜,但贵公子仍旧是贵公子,除了衣袍有些褶皱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三人刚坐下,一个声音便由远而近,“老板,再加一碗馄饨。”
那老板瞧见来人,赶忙笑呵呵的招呼,“好,这就来,唐少爷您先坐会,馄饨马上就来。”
来人正是唐墨。
今儿他倒是换了件普通些的衣服,黑色绣着金钱暗纹的袍子。不再像昨天似的,披着一身畜生皮。
唐墨笑呵呵的坐下,先是看着木香,“臭丫头,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小爷还是早上听小六说的,否则又得跟你错过了。”
听听这话说的多么暧昧,不知晓情况的,还以为他俩有一腿呢!
木香脸色难看至极,好在一碗馄饨端上来了,吴青便将馄饨推给她。
木香拿了筷子吃呢,下一瞬,手里的筷子就不见了。
“筷子要烫一下才可以用,”安平钰拿了两双筷子,找老板要了些热水,烫过了之后才交到木香手里。
木香愣愣了眨了几下眼睛,这人也太那个……那个啥了吧!
果然,吴青跟唐墨的脸色不好看了。
吴青是替他家主子脸色难看的。主子让他留下,就是为了看着木香的,现在的情况……不行,他得赶紧给主子飞鸽传书,报告敌我情况才行。
至于唐墨嘛,就不清楚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清的事,别人又如何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