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中孙氏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到底是中了毒,伤了身子,脸色微微有些青白,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整个人气色十分差。
她倚在床头,赵嬷嬷正在喂她喝水。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瞧见秦惜,孙氏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惜儿,你回来了?!”
秦惜瞧着她柔和的面上,心中一阵阵的后怕。她鼻尖发酸眼眶通红,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孙氏床边,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等到了床沿的时候,她只觉得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床边。
在秦惜的心里,虽然承认了孙氏,可在内心的最深处,她最爱的娘亲仍然只有一个。可今天……在得知孙氏中毒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失去全世界的感觉。
孙氏是懦怯,是软弱。
可是却是这府上唯一一个真心疼爱她,唯一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就在这一刻,她恍然明白,原来,她的心里早已承认了她,只是她自己一直在抗拒逃避而已。
秦惜拉住孙氏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娘。”
“惜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孙氏瞧见秦惜瘫在地上,面色微微一变,身子一动就要下床扶她。
“别!别动!”秦惜忙擦去眼泪扶住她,“娘,你刚刚中了毒,别乱动……”
“没事没事,娘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娘瞧着心疼。”孙氏抬起无力的手臂,擦去秦惜的眼泪。
今天一早上的折腾,她被催吐了那么多次,也被催泻了许多次,现如今整个人如同面团一般,浑身都使不上一点力气。赵嬷嬷见状连忙拉开秦惜,“小姐,夫人这会儿身子太虚弱,您别让她情绪有波动了。”
“没事,没事的……”
孙氏倚在床边笑笑,只要能让惜儿愿意靠近她,她就是死了也不枉然了。
秦惜整个手指都在剧烈的颤抖,她强压住怒火,对孙氏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娘,你好好休息,等会儿我再来看您。”
“好。”孙氏一笑,忽然想起什么,高兴的握住秦惜的手,“惜儿,你表哥表妹从江南回来了,现在就住在咱们府上,今天早上如果不是你表哥和表妹赶到的及时救了娘亲,恐怕你就瞧不见娘了,你表哥他们两个舟车劳顿乏了,现在在客房里歇着,你等会儿记着去瞧瞧他们,你们兄妹三个也好联络联络感情。”
秦惜一愣,她还有表兄妹?不过瞧着孙氏高兴的样子,她也不多问,只含笑回道,“好。”
临出门之前,秦惜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看到赵嬷嬷微微点头,她才转身出了房门。
秦惜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孙氏的院子里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离了孙氏的视线,秦惜整个人都阴暗了起来,她目光阴沉,面沉如水。孙氏院子里的人远远瞧见她,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等多久,赵嬷嬷就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她径直来到秦惜的身边,把今天查到的事情都告诉秦惜,“夫人中的毒是砒霜!”看到秦惜身子一震,赵嬷嬷跪倒在地,愧疚道,“小姐,是老奴没有仔细检查夫人的吃食才会有今天这样的意外发生,请小姐责罚老奴。”
秦惜淡淡的看着她,没说话。
没错,发生这样的事情,赵嬷嬷作为孙氏的贴身嬷嬷责无旁贷!别说是罚,就算是赶出府去,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可秦惜忍了下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嬷嬷,“起来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嬷嬷羞愧的起身,却还是垂着脸,如果还有下一次,她就直接一柱子撞死,再也无脸见人了。
“说吧,把这事儿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个遍!”
“夫人被救回来之后老奴就去查了厨房里的奴才,疑点最大的就是一个小丫鬟,老奴严加拷问,已经问出来,说是云姨娘身边的吴嬷嬷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她便下了毒。”
秦惜冷笑,好!好个借刀杀人的计谋!
推到吴嬷嬷身上?!以为这样她就找不到证据了吗!
“还有呢?”
赵嬷嬷垂着眸子,轻声答道,“虽然查出了结果,可老奴却觉得这事儿……像是大小姐做的。”
“不是像她,这事儿必然是她所做无疑!”
“可是我们找不到证据……”
“证据?”秦惜冷笑,“赵嬷嬷,你直接从砒霜开始着手查,据我所知,药铺里砒霜要出售都是要记录下来的,这京城中能有权限卖砒霜的药铺也不算多,就一个个的查起!还有,那小丫鬟不是说下毒是吴嬷嬷指使的吗!吴嬷嬷可派人去寻了?”
“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能找到。”
“好,那就找到吴嬷嬷让她们对质去!”秦惜冷哼,“只要不是吴嬷嬷指使的,这事儿就一定有破绽露出来!还有,既然是从厨房那里动的手,必然有李嬷嬷一份功劳,这几天着重观察李嬷嬷,还有她厨房里的儿媳妇。秦珊想要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想都别想!”
“老奴等会儿就让人去查。”
秦惜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救了孙氏的两个人,她看向赵嬷嬷,微微蹙眉道,“方才母亲的意思是我还有表兄和表妹,这是怎么回事?”
她重生了也有两个月了,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孙氏有娘家人,而且身边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娘家人。她原本还以为孙氏要么是和娘家断了联系,要么就是娘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可现如今怎么又冒出了一个侄子和一个侄女?
提起孙远扬和孙芷,赵嬷嬷的话就多了起来,“其实夫人一直有娘家,只是夫人在嫁入秦家之后,舅老爷就被皇上派去江南任了知府,这十五年来一直在江南发展,现如今已经是江南从二品的布政司了。听表少爷和表小姐的意思,好像是说皇上有意要让舅老爷回京,所以舅老爷就让表小姐和表少爷先回京城,让他们暂住在秦府,等舅老爷回来之后再接他们回去。”
秦惜蹙眉,“既然母亲有身份这么高的兄长,怎么这么许多年来都不曾来过一封书信?也不曾派人来探听探听母亲的情况?!”
“谁说没有的!”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秦惜和赵嬷嬷转眸看去,就瞧见孙芷扶着孙远扬正静静的站在门口。孙芷本来是没打算偷听人家说话的,可是谁让她是习武之人,耳力比旁人好呢,听到秦惜颇为责怪的话,她立马为自己的父亲抱不平了,“谁说我爹爹没有写信来慰问过的?我爹爹每月两封信的往秦家寄,可却鲜少收到回信,就是偶尔收到一封,也都是一些疏远的问候语,还说什么一切都好不让我爹爹操心之类的话,爹爹只当是姑姑对他疏远了,可爹爹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小妹,从来都放心不下,就算姑姑冷言冷语,他也从未断过对姑姑的信笺……怎么到了你口中竟然是我爹爹的不是了!”
说完,孙芷怒视秦惜。
秦惜皱紧了眉头,瞧着孙芷义愤填膺的模样分明不似作假,她微微沉思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转头看向赵嬷嬷,“这些年娘亲可曾收到舅舅的信笺?”
赵嬷嬷一脸茫然,“不曾啊……这些年夫人一直都没有收到舅老爷的书信,还当是舅老爷还不肯原谅她当年执意要嫁给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当是云氏把舅舅的信笺拦截了下来,然后冒充母亲的名义给舅舅寄了书信。”
赵嬷嬷面色一变,怒骂道,“这云氏当真是个无耻的,竟然这样卑鄙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她怎么就不怕天打五雷轰!这些年来夫人每次想到舅老爷都要以泪洗面……原来都是她从中捣鬼!”
秦惜摇摇头,事情已经弄成了这个样子,就算现在真相大白了又如何?云氏早已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秦惜从椅子上起身,目光含着感激给孙远扬和孙芷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表哥和表妹救了我娘亲的性命……”
“表妹请起。”孙远扬目光从秦惜脸上掠过,他的眼神很清淡,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他面容含笑,显得十分亲和,“姑姑是你的娘亲也是我和芷儿的姑姑,这些都是该当的。只是能使用砒霜来害人,以后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举动,秦家的事情我们兄妹又不好插手,这事儿还要表妹多费心。”
两句话秦惜便已经感觉到孙远扬的善意和温和,心中对他升起好感,她微微一笑,“表哥说的极是,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