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凌峰带团哥儿向爷爷奶奶请安的日子,团哥儿知道爷爷奶奶最疼他,就一直溺在武夫人怀里,不肯下地了。武夫人也就由着他,问了团哥儿最近玩了些什么,团哥儿就回答“切西瓜。”
原来,团哥儿有一天看到嬷嬷拿刀切西瓜,自己也要闹着自己切西瓜,后来柳先生就专门让人去拉了一车西瓜回来,丢了把木剑给他,让他每天拿着木刀,对着直径有半尺左右的西瓜猛砍。
听了原委后,武夫人大笑,搂着团哥儿笑道:“难怪我总是听人说,如今的下人都爱往磐宗院跑,原来有免费的西瓜吃呀。”然后又让人拿出一个四五斤重的西瓜,放到矮杌子上,让团哥儿帮着砍西瓜。
团哥儿果然就拿起木刀,来到西瓜尺远之地,双手高高举起木刀,双腿八字蹬开,屁股微劂,一副东夷武士标准动作。众人看得忍俊不禁,但为了不打扰小家伙,只好生生忍住。
而团哥儿为了在人前挣表现,动作倒是颇有气势,只是他这样的年纪,摆出这样的姿势,大人只有狂笑的份。而偏偏,越想表现的他,却连西瓜的皮都没蹭到,恼羞成怒之下,就大哭了起来。徐璐就哄他,没能哄好,最后就板起脸色威胁道:“你再无理取闹,娘就要生气了。”
团哥儿就指责徐璐:“蛮横,霸道。看来今晚小爷,就要在,床上,让你,见识见识。”明明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却让他说得结结巴巴,当然,气势也就没了,只有大人们的捧腹大笑。
只是,笑过后,又觉得不对尽了。
武夫人看了气急败坏正在收拾团哥儿乱说的徐璐,又看了神色略显尴尬的凌峰,就埋怨道:“你们可别看团哥儿只是小孩子,其实小孩子的模仿能力是最强的。以后在孩子面前,还是少说这些话。”
凌峰再是脸皮厚,脸色也有些讪讪的。
而徐璐就更不用说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屋子里的下人却偷偷捂着唇,吃吃地笑着,眼睛时不时瞟着凌峰和徐璐,都在心里羡慕地想着:爷们果然专情守一,少夫人福气真好。
……
接连几天,凌峰都心情大好,尽管仍是为了卫所改革一事忙得不可开交,可饭量却是有增无减。
不用猜徐璐都知道,在卫所改革上头,应该与两位侍郎的意见达成了一致,自然就避免了内斗与为了说服对手而付出的不必要的精力,齐心努力办事,效率自然就高。
这日,徐璐踩着时间来到外书房,但碰上凌峰正与幕僚商议大事,就在另一边西次间里等了一会儿。因吃饭时
等了一会儿。因吃饭时间晚,加上今日的菜又是凌峰最爱吃的,就一口气添了三碗饭,厨房熬的乌鱼汤更是吃了大半。搁下碗后,还想继续喝汤,让徐璐给制止了:“饭后喝汤会把胃撑胀的。过一会儿我再让厨房给你熬碗鲜鱼汤。”
凌峰果然没再喝汤,他吃了饭后,习惯性地去散步消食,就催促徐璐快些吃,一会儿带着团哥儿陪他去散步。
只是徐璐刚才不时侍候他用饭,自己都还未吃饱呢,于是就埋怨道:“你们女人呀,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
徐璐反唇相讥:“细嚼慢咽,这才是淑女。谁像你,还出身大家呢,吃个饭都像穷鬼似的。”
实际上,凌峰吃饭虽快,但吃相并不粗鲁,只是夫妻间斗嘴的互损而已。
凌峰就笑着说:“没法子,我十四岁就去了军中,那时候父亲一心培育我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把我丢在士卒当中去。军中伙食从来都是汤多肉少。动作稍慢,喉咙略细的,只有饿肚子的份。所以久而久之,吃饭速度就快了,改也改不掉了。”
徐璐便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比你幸福多了。我家虽不富裕,却从未吃过苦头呢。”
凌峰就挑眉:“那当初去段记铺子卖荷包的小丫头是谁?难不成爷看花了眼,认错了人?”
徐璐说:“那又有什么?反正我是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所以身体受击能力特别低,前阵子有天夜里起床不小心与净房的门板擦了下,左脸就青了几天,害她都不敢出门。如今外头都还在传她受了家暴呢。
……
散步时,徐璐无话可说,就把张大夫人差姨娘送请谏的事儿说了。气忿道:“这人也太可恶了,瞧不起我,与我不来往就是了。非要派个姨娘来打我的脸,我又没得罪她。真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不是吃错了药。”
凌峰沉吟良久,分析道:“张家长房得势了几十年,但因张学瑞的致仕,在张请张诤还未支撑门户之前,张家长房必得沉淀几年。张请是很优秀,但张翰的几个儿子个个都优秀,不出三年,必将超过长房长子,成为支应门庭的中梁砥柱。长房虽然还有张学瑞留下的资源,又哪比得上张翰所拥有的资源强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张翰肯定会先顾自己的儿子,再顾侄子。张大夫人怕是在心里就不痛快了。因为四房的子弟实在太优秀了。”
“说句自傲的话,四房与徐家的联姻,表面上是徐家占了便宜,但未人有沈任行这个厉害师承,再加上我这个姐夫,以及未人在沈氏族学里抓到的资源,到底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准呢。从你口中,我大概也知道那范氏的德性,是个唯我独尊自私自利的人,或许在她心目中,她儿子是张家长房长孙,就该是张家未来宗子。张家所有资源,包括张家所有人,都该替她儿子铺路造桥。因她自私的为人,与四房又不睦,张翰未必会全力辅佐长房两兄弟。”
徐璐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凌峰果然见微知著。
凌峰继续道:“范氏出身显贵,受惯了奉承,自然见不得风光被四房的人抢了去。对四房肯定是妒嫉不平。但为了儿子,又不得不拉拢四房,想来内心是极为愤怒的。偏偏,又遇上四房的姻亲,你。我知道你的脾气,她先怠慢你,如此前倨后恭,估计你也没对她多恭敬。她肯定已把你打入与四房一样讨厌的角色。一边想拉拢你,又想拿捏你,这才出了这么个阴损主意。”
徐璐点头,说:“那吴氏并未告知她的身份,只称她是范氏派来的,向我送请柬。我若是粗心大意,没有问她的身份,怕就要闹笑话了。将来外头的人说起来,我居然把张家的姨娘奉为上宾,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话。”
凌峰说:“这就是她的目的,让一个姨娘给你送请柬,并未禀明姨娘身份,一个不妨,就会闹出笑话来。也幸好你问了。”
徐璐忿忿不平地道:“这人也太上不得台面。就算与她有些恩怨,也不至于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儿阴我吧。”
“不是穷途没路,也不会想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来恶心你。”凌峰安抚地拍了她的肩膀:“想必她也瞧出了四房的强大,以及姻亲的厉害。加上失去程勋华这个姻亲在亲,又与范家闹矛盾在后,而这两件事,都是因你而起,她恨你也理所当然。所以忍不住想以她的方式来给你点颜色瞧罢。只是她本事没多少,手段又太过粗糙,没整到别人,反而让自己落了下乘。看来被人捧承久了,脑子都变钝了。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笨,只要挖上坑,别人都会按着她的方式往里头钻。”
徐璐扑嗤一声笑了起来:“爷分析得很有道理,那我要不要送她份大礼呢?”
“来而不往非礼矣。”凌峰抚着她柔顺的头发,林中气死灯的照耀下,妻子整张脸明媚如桃花,灼灼逼人的饱满艳色,令他忍不住亲吸了她的粉红双唇。
“范氏不是想腊着给张老夫人办寿宴大宴宾客结交上层官宦给她儿子铺路么?等她大宴宾客的那一日,你把咱们家的姨娘派出去给她送份礼好了,不但要大摇大摆得送,还要张扬得送。让全帝都的人都看到才成,并且还要让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你是来而不不往非礼。看她有脸没脸。”
当着全京城的贵妇的面,派姨娘出去送礼,还打着“还礼”的名头,着实够打脸的。
一想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徐璐就兴奋得不能自抑,恨不得那天赶紧到来。
离范氏宴客的日子还有十来天,外头就有人开始传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被江浙张家大夫人摆了一道的消息。
“……千真万确呢,张大夫人下个月要大宴宾客,派人四处送请柬,张大夫人派了吴氏前去凌家送请柬。原来,那吴氏只是个姨娘,如此打脸,凌少夫人可气惨了。”某某夫人举办的赏荷宴上,就有人把这则消息传遍了这户人家的每个角落。
当然也会有人问张大夫人这么做的原因目的。
没有人知道张大夫人为何会派个姨娘公然打堂堂实权侯府少夫人的脸,但并不防碍这些三姑六婆们天马行空的猜测。
“……还记得沈青云婚宴上发生的事么?张大夫人没有事先认出凌少夫人,只顾着与沈三夫人说话,冷落了凌少夫人。后来在沈老夫人那儿,张大夫人总算知道凌少夫人的身份后,也作了些弥补,不过姿态仍是摆得有些高,所以凌少夫人都没怎么理会她。估计张大夫人自那以后就怀恨于心了。”
又有好事之人提及,张大夫人后来还曾撺掇端宁公主为难徐璐,后来在朝阳公主府让徐璐巧妙化解。那范氏还不死心,又在端宁公主寿辰当天,大说徐璐的坏话,让徐璐当场抓了包,几乎下不了台。
至于后来徐璐施计让范氏失去程勋华和范家这两个实力强劲的姻亲的支持的伎俩,因为只有少数人知道,并不为外人所知,所以世人并不知道徐璐后来还干过这种戳人心窝的事儿,也因徐璐呈现给世人都是健康阳光的形像,所以先入为主就认为范氏无理取闹,心眼狭小,不配为世家夫人。
再则,说起张大夫人的高姿态,但凡见过张大夫人本尊,无不印像深刻,就先是同情起徐璐。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张大夫人是浙杭张家长房宗妇,执江南仕林牛耳,在仕林中享有巨高声望,张大夫人出身也是显赫,在京城也有盘枝错节的姻亲故旧。凌少夫人唯一的硬伤就是出身不显,可人家却是有个实权在手的枕边人呀,也结交了不少实权夫人,不知这二人掐起架来,又会是怎生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