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呵呵一笑,“没事,你就收下吧。”
香草收下镯子,发现徐璐神色轻松,不由得心中一动,回去后就着人打听朝阳轩洪姨娘戚姨娘的动静。发现戚姨娘被移到了偏院里闭门思过。而洪姨娘忽然变得老实安份起来。恍然大悟,原来这洪姨娘被戚姨娘的下场给吓破了胆,不敢再生收妖蛾子了。难怪少夫人让她放心收下洪姨娘的礼物。
收拾打点行襄的日子在忙碌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转眼间,恩伯朱开明一行人已抵达泉州,凌峰交代了徐璐一番后,自己去城门外迎接去了。
打听清楚了朱家人的行程和随行人员后,徐璐迅速行动起来,虽说她这个主母平时并不称职,但管家还是满有一套的,但凡主母下达的命令,底下人也不敢推萎扯皮。等凌峰接了贵客临门,徐璐已新换了衣裳,坐着滑竿事先等候在前厅。
承恩伯朱开明五十余岁,面皮白晰,略为富态,中等个儿,看上去挺和气的一个老人,一道随行的还有承恩伯的嫡次子朱清日,庶子朱清辰及儿媳妇华瑛,以及从京里带来负责照顾朱开明起居饮食的两位妾室,一个周氏,一个季氏。
徐璐穿着白底玫瑰紫遍绘紫荆花细娟刻丝刺绣斜襟夏衣,下身月白色绣大朵紫荆花六福湘裙。斜堕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紫荆花攒珠钗,右边鬓边斜戴一枚杯口大的镶青金石和猫眼石的偏凤钗,端庄温雅,柔和温厚。
瞧着众人进得厅堂,徐璐赶紧上前,裣衽施礼,“这便是世子爷时常挂嘴边的朱家世叔了,妾身徐氏这厢有礼了。”
承恩伯朱开明一身宝蓝绣富贵祥云纹的长衫,金腰玉带,悬缀美玉,头戴黑色忠靖冠帽,贵气逼人。男女有别,在隔了三步远的距离,朱开明就双手虚扶状,“侄媳妇免礼,都不是外人,不必见外。”语气温和,笑容满面,一派的亲切和气。
凌峰今天一身月牙白底子藏青八团花纹长衫,头捶三镶银金簪,直领箭袖,玉带缠腰,正中紫金二色嵌宝石的玉扣闪亮富贵,腰间垂着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坠,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气势昂扬。他唇角含笑地对朱家人介绍着徐璐,“拙荆徐氏。”然后又对徐氏说,“朱家与凌家也算是世交,你就与我一道称老伯爷为世叔也就是了。这是世叔二子,朱清日,字太元。”
徐璐又裣衽施礼,口称“太元世弟。”朱清日赶紧作辑还礼,“嫂夫人好。”
凌峰又指着朱清辰道,“这是世叔幼子,清辰贤弟,字止悠。弟妹与咱们家也是亲戚,就不必介绍了。”
徐璐飞快地看了华瑛一眼,笑得端庄喜悦,“那还用说?”她看着华瑛,笑得唇齿不露,“表妹,近来可好?自那日在卓家一别,也不过半月功夫,表妹似乎清减了?”
华瑛神色高傲,正待说话,朱清辰已抢先长笑道:“嫂夫人果真好眼力。最近瑛娘为了安顿一大家子,确实累坏了。我原叫她来请教嫂夫人,她偏怕麻烦,生怕扰了嫂夫人的清静,死活不肯来。”
徐璐嗔怪地瞪着华瑛,“表妹也真是的,你我表姐妹一场,还有何见外的,你偏不来找我,可是不拿我当表姐?”
华瑛穿着金红色的金银刻丝对襟夏衣,头上斜斜馆了支金螺丝花卉金步摇,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富丽喜气,明媚的脸庞优雅尊贵。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徐璐,抚着袖口精美的刻丝刺秀,慢悠悠地道,“表姐说笑了,横竖我都嫁了人,自该负起身为妻子的责任,哪还能回回麻烦表姐的。我呀,人虽笨了些,不过好歹托了老爷的福,泉州城的那些官太太们倒也帮了我不少忙,也没怎么受累。”
华瑞说话慢吞吞,虽然带着笑,但语气里的傲慢却是无法忽视的,朱开明皱了皱眉,朱氏兄弟也满脸不悦。
☆、第203章 是敌是友?
凌峰面不改色,徐璐面上也是丝毫不变,依然笑盈盈的道:“我就知道表妹是个能干的,这才嫁到朱家,就能独当一面了,可真让我佩服。想当初,我嫁到凌家来,也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都还没缠清呢。”
又说了会子客套话,徐璐又指挥着丫头们端了温热的水,各自洗脸,净手。
华开明见凌家的丫头动作一致,训练有术,动作间轻巧细致,服侍得舒心也尽心,丫头之间也配合得相当好,一个端盆子一个捏帕子,一个拿抹布,配合无间,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沮滞,一看就知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并非那种普通新贵人家可比。
朱开明笑着说:“侄媳妇管家倒是很有一套。”凌家也传承了四代了,底蕴根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世代累积起的富贵规矩,就算朱家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朱开明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种有规有矩的权贵世家,他含笑地看着凌峰,“贤侄好福气。”
凌峰拱手还礼,“世叔廖赞。”
男人们留在前院正厅里继续高谈阔论,徐璐则让人领着朱开明的两位姨娘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华瑛坐了二人抬的滑竿,回了后院。
衡芜院的偏院六门洞开,徐璐招呼着华瑛平坐到隔几的大交椅上,丫鬟们上了茶后,华瑛浅呷了两口,四处打量了下,浅淡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徐璐一直浅笑以对,喜笑宴宴,招呼得客气周到。
华瑛四下打量凌家的丫头,以及徐璐的穿戴,最后盯着她圆润的脸颊,她忽然捂了唇笑了起来,“托了爷的福,我初嫁到朱家,便随爷一道进宫向贵妃娘娘磕头请安。贵妃娘娘端得是美丽尊贵,我这辈子也见了不少美人,也被贵妃娘娘的风采给吸去了。后来娘娘还带我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以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该是艳冠后宫,美不胜收。可皇后娘娘却是端庄持重,和蔼可亲,脸若银盘,生得富富态态的,让我好生惊讶。贵妃娘娘则笑话我说,真正有福气的女人,就得像皇后娘娘那般,那才是真正的福禄贵康寿齐全方有的容貌。刚开始我还不怎么服气呢,可今儿瞧到表姐,仔细观察,这才发觉,娘娘这话很有道理。表姐脸盘圆润,天庭饱满,肌颊有肉,端得是福禄贵寿康的好相貌呢。”她掩着唇,笑得花枝招展,“难怪表姐能嫁入高门,可让我羡幕死了。”
徐璐淡淡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尊贵。我柳蒲之姿,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相比?妹妹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让人听到了,没得让人说表妹轻狂。”她仔细打量了华瑛如花般的面容,复笑着:“真要论相貌,表妹可比我强多了。”
华瑛面有得色,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庞完美无瑕,她轻掩双唇,“女人光有容貌也是不成的,男人若不怜惜,也是枉废这张脸了。”她轻瞟徐璐,“听说表姐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美妾,唉,圣上也真是的,表姐连个子嗣都没有,都急吼吼的赐妾下来。”
徐璐警告地看她一眼,“表妹慎言,今上再是英明不过了,朝廷赐妾,那可是何等的荣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华瑛轻笑出声,神色略有轻讽,料定徐璐是打落牙齿血吞,有苦说不出,却还强颜欢笑。
她左右望了望,“两位姨娘呢,我真的好想见见,不知圣上御赐的妾是何等模样?”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表妹好歹也都嫁了人,又是堂堂嫡妻身份,怎的还要纡尊见别人家的姨娘?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会笑话表妹的。”
华瑛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好奇而已,在京城我也曾见过御赐的妾室,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了不得呢,有的甚至还与主母平起平坐。所以特别想瞧瞧圣上赐给表姐夫的妾,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笑着靠上花梨木的椅背上,悠游自在地瞅着徐璐,一派的闲适写意,“表姐就成全我的好奇心吧。”
一旁服侍的豆绿诸人,气得嘴都歪了,但她们是丫头身份,主子说话,也没她们说话的地方,只能以目光凌迟着华瑛,以泄心头愤怒。
徐璐侧头,静静地盯着华瑛半响。
华瑛刚开始还毫不在意地任她盯视,但时间一长,也吃受不住了,不得不拿了茶杯放唇边,遮着心头忽然冒出来的不自在,“表姐这么盯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徐璐慢悠悠地道,“就是瞧到了短浅,无知,狂妄。”
华瑛目露凶光,“你……”
徐璐丝毫不惧地盯着她,面上无怒无喜,“朱贵妃是何等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她在后宫中,依然低调行事,不敢有丝毫冒头。华家如今威风显赫,权势滔天,可依然礼贤下士,以礼待人。你姐夫曾对我说过,真正的权贵,不应该是暴发的嘴脸。”
华瑛冷笑道:“表姐与我说这些什么?”
徐璐喝了口茶,继续道:“朱家大奶奶也是出身高门,这回却未能随朱二爷一道赴任,表妹身为朱家幼媳妇,却能够随同妹夫一道前往,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瑛傲然道:“朱家虽尊贵,但也需仰赖我们华家。再则,我与夫君才刚新婚,谁会不识趣的这时候分开我们?”
徐璐摇了摇头,“当初华家与朱家说亲时,应该还提到过凌家少夫人是华家外甥女这一层关系吧?”
华瑛怔了怔,忽然恼怒了起来,冷笑道:“表姐好大的口气,敢情我能嫁到朱家,还是沾了表姐的光不成?”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我这人从不稀罕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华瑛气极,却又一时气短。
看她的神情,徐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又微微笑了起来,“华家尽管家财万惯,朱家未必能瞧得上。不过华家的姻亲却颇有实力,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是华家女婿,陈家与泉州知府刘家又即将联姻。而刘家与京城余家,定国侯方家,清贵派何家,又是姻亲。而安国侯世子是华家外甥女婿,凌家又与方家交好,朱家娶了表妹,就与安国侯凌家结为姻亲,又还能联合方家余家何家,陈家,刘家,表妹可想过这里头的藤藤网网?”
华瑛双眸呆滞,显然确实没有想过这里边还会有如此大的名堂。她是聪明人,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华家纵然再有钱,也只是低贱的商贾罢了。当初能够与朱家说上亲事,也还是那巴不得赚华家媒婆礼的张媒婆向朱家透露福建督抚凌峰是华家外甥女婿这一事实。这才使得这门亲事峰回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