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心中实在不爽,又见此刻有分量的人都没在,便又有些拿了架子来。
“二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既是自己要来替芙儿号脉的,也不是我逼着你来,何故此番来了,却还摆起了脸色?”姜姬丝毫不客气,见林琬坐在窗前,她便也于另一边坐下,此刻粉面含怒,杏目圆瞪。
林琬静静望着窗外,看着院子中那些景色,一晃便想到些前程往事。
待得听到姜姬一番说论,便回了头来,似笑非笑道:“姜姬娘娘,这便是你的规矩?主子没叫你坐下,你是问谁借的胆子坐下的?”她眸光略微阴沉,只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搁置在案上的双手轻轻握起来,“你又何必着急,一切等着那马大夫来,你自然就会知晓答案。”
姜姬无端被说得无力回嘴,却又暗自担心,怕事情会出纰漏。
王氏静静坐在一边,目光一会儿落在林琬脸上,一会儿又落在姜姬脸上,但见两人神色各异,言语间暗藏讥锋较量,她微微抿唇,轻轻笑了笑。
这姜氏的确恃宠而骄,几度仗着王爷的宠爱,横行妄为。
不过,虽则嚣张跋扈,倒分寸也拿捏得好,至少这么些年了,没叫王爷生出厌恶来。而她妹妹姜芙,又素来爱搏个名声,颇有心计城府,但是行事却是恰到好处,十分得王爷喜爱,在王府的名声,倒是盖过了大姑娘。
这姐妹两人,性情各异,却一样有手段,府中上下一度被她们姐妹二人控住。
王妃家族中没什么势力,背后也没有父兄可以倚仗,自然底气不足一些。而她,虽则贵为世子妃,但到底差着辈分,又知道这姜氏得宠,自当不会刻意与之过不去。眼下可好了,老太妃回来,虽则目前还不知道于大房来说是喜是忧,但至少可以治一治这姜氏,也不失为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几人正各怀心思,外头有了窸窣动静,有丫头来说,马老大夫来了。
王氏笑着道:“叫马大夫进来,芙姑娘病得严重,马老大夫是常给芙姑娘把脉的,快叫他来瞧瞧情况。”
小丫头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年逾半百的花白头发老人走了进来。
想来的确是王府常用大夫,府上一应主子都认识,见到王氏跟姜姬便请安,而后也给林琬跟赵娴请了安。
王氏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去瞧瞧芙姑娘。”
“是。”那马老大夫得命,便弯腰朝一边去,自有丫头拉下帐帘,打了线来递给马老大夫。
马老大夫静静坐在一边,双目微阖,一手扣着丝线,一手摸着下巴胡须。
静静号了片刻,而后倏地睁开眼睛,收回丝线,站起身子来,朝王氏等人一处抱拳道:“芙姑娘病情有些加重,想来是昨儿一早吹了冷风的缘故。”他沉沉叹息一声,冷肃着一张脸,目光精锐,“老夫都说了,这芙姑娘身子娇弱,就该好生养着,怎生乱跑。”
“这可真是奇了,马老大夫怎生知道芙姑娘昨儿早上吹了冷风?”林琬端端坐在一边,笑意盈盈望向马老大夫,“莫非,是姜姬背地里跟您老人家说的?不过,就算姜姬对娴儿心生怨愤,可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家事,还无必要向一个外人说道吧?更何况,娴儿是主子,也由不得你在背后说道。”
姜姬气得美目圆瞪,偏生此刻身份不同,倒是不好教训眼前这个不识趣的丫头。
王氏见林氏一再刁难姜姬,心中实为疑惑,便是替娴儿抱不平,可这姜姬终归是父王宠爱的姬妾,林氏这般一再言语间对姜姬奚落嘲讽,就不怕往后姜姬翻身,从而对她打击抱负吗?毕竟,她所倚仗的恩宠,乃是来自王爷。
想到此处,王氏仍然两不相帮,只问马老大夫道:“总是这般吃药养着也不是个法子,再说,这凡药都有几分毒,多吃也不见得是好事。马大夫,你医术高明,可有法子将这芙丫头病根除了?”
“这……”马老大夫稍稍怔愣,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姜姬。
姜姬原本心中有气,此刻见状,怒道:“到底有没有法子?你望我做什么?”
马老大夫被斥责,连忙低了头来,心中拿捏一番,这才回王氏话道:“夫人,芙姑娘病因是寒气侵体,需得慢慢调养才是。至于能不能彻底康复,这还得要看姑娘本人,若是往后再不听老夫的话,这身子想好,怕是无望。”
林琬道:“马老大夫,家中可有什么家眷?”
马老大夫随即目光落在林琬身上,虽则是初次见眼前这位少年妇人,不过瞧着穿戴,一看就知道是府中地位不低的主子,便连忙应声道:“家中尚有老母健在,小儿子才得添了一男,共有九口人。”
他不明白眼前少妇何故这样问,但如实回答,终归错不了。
林琬笑着道:“我以为马老大夫家中只你一人呢。”
闻得此言,马大夫本能一怔,随即道:“夫人,您这话何意?”
林琬这才正色道:“既然家中尚有老母小儿拖累,又何故会做出这等欺瞒王府的事情呢?你可知道你犯了何罪?”
马老大夫原本就觉得事情有些微妙不对劲,听得林琬这么一说,双腿打颤起来,却还是死死挣扎。
“夫人,老朽不明白夫人的意思。”马老大夫低着头道,“老朽行医大半辈子了,素来仁心仁德,又怎会做出欺瞒之事。夫人的意思,老朽不甚明白。”
“好。”林琬淡淡点头,“你既这样说,那也好,便即刻命了人去再请一位大夫来。不,再多请几位,一道会诊,让那些个大夫看看,到底这芙姑娘有病无病。马老大夫,本夫人这样做,你可有意见。”
马老大夫原本就是强撑着的,听得林琬此言,只觉得事情兜不住,连忙跪了下来。
“夫人饶命,我也不是愿意的,我……”
姜姬紧张,见马老大夫此番已然欲要承认,她怕坏事,连忙怒声斥责道:“马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愿意的?你为了钱财,故而便欲用药来害芙儿吗?”说罢,已然起身,怒气汹汹攥起马老大夫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为了能够多得诊金,这么些年了,竟然这般用药物毒害芙儿,你说,你是不是狼心狗肺?你也说了,家中上有老母,下添幼孙,竟做出这般有损阴德的事情,就不怕报应在家人身上吗?”
一番看似泄愤的话,却是在警告,警告马老大夫不要乱说话,若是乱说话了,这等惩罚自当落在他家人身上。
马老大夫一听,立即闭了嘴,只默默垂了脑袋。
王氏见状,蹙眉问林琬:“这么说,芙丫头其实一直以为都没有病?不过是这老大夫为诓钱财,这才用药物控制住芙丫头,让她一再瞧起来都病怏怏的?”
林琬道:“大嫂,这话对了一半,错了一半。”继而抬头,清幽目光在姜姬脸上扫过,又回到王氏脸上,“姜芙虽则瞧起来娇娇弱弱的,可身子骨不差,更别说有什么病了。但这一应却不是马大夫一人筹谋好的,因为马大夫根本就没有用什么药物来控制住姜芙,一切不过是姜芙在装病,而马大夫配合演戏罢了。”
“装病?”王氏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若真是装病夺宠,这姜氏姐妹连王爷都敢欺瞒,简直死不足惜。
姜姬指着林琬道:“你竟胡沁,这件事情,我要找王爷讨公道。”说罢,便抽出帕子来,哭得抽抽噎噎,而后往外间跑去。
此番一众人已经去了正院歇息,姜姬便一路跑到正院去,但见仪王坐在堂正中央,她哭着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
赵乾见状,本能想伸手去扶,但见母妃还在,便生生收回手来。
“姜姬,这又是怎么了?”赵乾俊脸薄怒,黑眸定在姜姬脸上,性感的唇微微抿着,“母妃在这里,由不得你胡来,还不快退下去。”
姜淑太妃见事情该是进展得差不多了,忙扬手道:“退下去做什么,就让她先跪在那里,无妨。”又转头望向自己身边的婆子,问道,“那马大夫的家里人可都一应寻到了?好生安顿起来,莫要叫小人拿捏住这些无辜之人。”又说,“去将我命你请的几个大夫唤进来,也该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又对候在跟前的另外两个丫头道,“你们两个去跨院,将两位夫人跟大姑娘请来,另外,将芙姑娘押过来。”
几个婆子丫头都是庄淑太妃从宫中带回仪州来的,这婆子伺候老太妃已有数十年,而两个丫头,也一应伺候老太妃七八年了。宫里头调|教出来的人,素来十分懂规矩,办事效率也出奇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