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么晚怎么有空过来?”越贵妃勉力维持着脸上僵硬笑意,心底仍存着一丝侥幸,祈祷皇上还不知道……
梁帝脸色不虞,坐下后重重哼了一声,“怎么,永平私跑出宫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打算瞒朕不成?”
越贵妃闻言正在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溅了几滴在外头,“皇上恕罪,是臣妾管教不周,臣妾也是刚刚得知……”说着,就急出了眼泪。
“永平是臣妾一手带大的,这么大的人说走就走,一声都不知会的,臣妾的心就像沉了冰水里一样,都是臣妾……臣妾教的,怎么能……”
本就是装着生气的梁帝瞧着越贵妃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悲伤样子,脸上划过一抹尴尬,他这还没怎么样呢……掩唇咳嗽了一声,目光瞟过顾景行示意。
后者淡淡移开视线,装作看不到的样子,反正人不是自己弄哭的。
“咳咳——好了,爱妃,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起来罢。”梁帝见儿子不帮忙,只好拉下脸皮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地上多凉啊。”
“皇上……”越贵妃仍是小声抽泣,在梁帝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一脸有愧。
顾景行瞧出梁帝并不打算追究,那之前的态度就叫人值得深想了,先前明明属意赵元礼,为何要……
大抵是察觉了顾景行的沉默,梁帝哄了会儿越贵妃,目光略带深意地瞟了一眼顾景行,声线并无起伏地叫他跟上去了御书房。御书房殿外,两鬓斑白的内侍手持拂尘,垂眸躬身候着,连呼吸都放得极为轻微,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来,方才进去的两位那气氛瞧着可不大好。
御书房里,梁帝屏退随从,连中书舍人都不留一个。
气氛若有若无的紧张。
顾景行立在堂下,烛火亮堂,衬得人长身玉立。
“你晓得永平去了哪里罢?”梁帝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顾景行半敛着狭长的眸子,依旧是一派清冷神色,迎上梁帝威压十足的视线淡淡道,“永平,许是去了儿臣那里,两人错过了。”
“哼。”梁帝鼻端发出一声轻哼,“要说贵妃宠永平,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遑多让。”显然是知道顾景行没说实话。
看着自个这个宠辱不惊的孩子,梁帝心底喟叹了一声,欣赏有之,亏欠有之……那么多孩子里头独独看不透的就是眼前这人,不知不觉就长成了这愁人的性子,梁帝心底有些复杂。
要这是皇后的孩子,他又何须担忧……
一时,两人都没开口说话,沉默蔓延至御书房的边边角角,带起让人窒闷的氛围。
“父皇?”顾景行等了又等,最终还是打断了梁帝的走神,唤了一声。
梁帝借着喝茶掩了眼底的暗芒,半晌像是无奈地服软道,“尽快把永平带回来,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咳,朕这个做父皇的还能害她不成!”
顾景行闻言偷偷瞥了一眼吹胡子的梁帝,微微眯了眼,在这时候道了一句,“父皇该知道永平的心意罢?”
“……”梁帝想到胳膊肘拐了九曲十八弯的女儿,不由一阵心塞,登时沉了面孔道,“身为王室子女,生而为国,岂能她说什么是什么!”
“哦。”顾景行垂眸,看不清楚情绪。
“总之,尽快把人带回来!”
顾景行挑了挑眉,淡淡道了句儿臣领命便告退了,留下梁帝琢磨着他最后的神情,想了半天不知怎的脑海里莫名浮起一句。
肉包子打狗——
☆、第103章
翌日一早,赵元礼特意过来嘱咐赵文宛好好瞧着永平,道早上六王爷就会来接公主回宫,自己还有接待的任务在身。赵文宛应了看好永平的保证,之后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今儿游玩的地儿,赵元礼对此正没头绪,就听她道琼山行宫景色宜人,温泉养性,正好休养下精神,也省得大哥奔波。
赵元礼闻言晓得她是顾念自己的身体,点头附议后悄悄瞧了一眼还睡着的那人,叹息一声,眸光换成柔和的色泽。
四月的光景,几场春雨缠绵过后,日更一日的晴好天气,天高云净,红亭白玉阶下,午后浅金的天光携了丝丝缕缕的暖风,将行宫温泉一角温润勾勒。
青石桌面,一双白玉茶盏,汤色醇正,香气袅袅。
隔着青石桌,岚国王子秦子渊细细打量着陪了自己几日的青年,样貌风姿俱是一等,神采内敛,如日月朗朗入怀,难怪……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子渊轻轻扯动了下嘴角,眼底划过一丝玩味。
“多谢元礼兄带本王领略如此美妙风景,在大梁所见,确是令本王收获颇多。”
赵元礼端了茶盏,心情颇为复杂,可他首先是接待的使臣,礼数的笑说道,“王子客气了。”实则也是在暗暗打量,一袭墨青斜织绣竹长袍,罩紫檀松鹤绸衣外衫,紫玉冠束发,容貌清俊,难掩的贵气。此人,是皇上属意……
“大梁女子也与岚国极其不同。”秦子渊勾着嘴角笑意,与他倾诉道,“像是永平公主,既有大梁女子温婉贤淑的一面,又不乏纯良活泼,两种性子糅合,竟是一点都不冲突,反而十分让人喜欢。”
提到永平,赵元礼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眼前亦是闪过一双灵动眸子,是了,她的好他怎会不知,不知怎的就走了神,后面的话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独独求娶这俩字眼戳在了心尖上,猛地一疼。
“元礼兄,你没事罢?”秦子渊关切地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人,“要是不舒服,无需在这儿陪本王,有方将军守卫,这儿可安全得很。”
赵元礼默然片刻,随即起身歉意道,“多谢王子体谅,臣先走一步。”
说罢,步履匆匆地离去,只是上了马车的赵元礼回的并不是定国公府,反而驱使车夫往皇宫的方向急速驶去。
秦子渊嘴角一勾,悠悠闲闲的起身自行离开。
氤氲着热气的温泉旁,秦子渊邀了方子墨一道泡温泉,后者拗不过,便一同入了水中。正泡着,方子墨警觉有人靠近,抬眸凌厉扫去,却意外发现是顾景行与封于修二人,前者一贯的冷漠神色,后者反倒是十分友好,冲着池子里的二人摆了摆手,笑得灿烂。
“……”方子墨的眼皮不禁抽了抽。
“原来是六王爷,不妨一道解解乏。”秦子渊从池子里站起,裹着浴袍,出声道。
随后一向不喜与人过分亲近的顾景行在方子墨略微诧异的视线下,伸手解起了腰带,作为跟班的封于修亦是,两人先后入了池子。
大抵是顾景行自带的冷气压使得气氛有一瞬的凝滞,没人开口的情况下,只有水流淙淙的声响回荡。
“……”秦子渊莫名觉得温泉水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