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保,陆相。”
“末将在。”
“把骑兵分为两部,驻东西两营,等李任权中军动摇之时,你们率部,以重骑为先,冲击蒙古人营地,把他们给我往北边赶,你们记住了,兵荒马乱,有些逃敌在所难免,但要是漏了一两个千人队出去,你们两个也不用来见我了,自己抹了脖子干净。”
“是,大帅。”
“末将尊令。”
这两个人,可以说,晋国公门下这样的词用在他们身上,已经不太合适了,他们都是大将军赵石的真正信徒,惟命是从的那一种。
王胜保从克烈部回来,便晋身四品武职,陆相这些年,更深受张锋聚器重,升迁也快,虽然因为身在河东军中,军功积累的要慢一些,但现在,也只比王胜保差了半品而已。
这两个人,都是河东重将,大将军赵石一到开封,这两位便已自动来到赵石帐前听令,种怀玉这个前上官就此指挥不动他们了。
实际上,此时守卫开封的秦军人马,也只七八万人,王胜保陆相所率领的人马,又都是骑兵,所以,真正能用于守城的军兵,至多五万人。
像开封这样,人口近百万的大城,五万守军,直可称之为薄弱,甚至连城墙都站不满。
而且,开封方定,还要防备城中百姓作乱,这样一来,兵力捉襟见肘之处,也就可想而知了。
没有什么援军,河洛大军疲惫,赵石严令河洛各部,不得东进半步,就地驻守,以防淮右岳东雷北上。
如此一来,赵石以之与城下十数万敌军争锋的,就是开封这里的七八万人马。
但只要听到城头之上,他们的谈话。就可以听的出来,此战必胜的信心,几乎溢于言表。
作为主帅的赵石,视城外十数万敌军如无物。部下们还都深以为然,并无一人相劝,显然,秦军上下,皆已是成竹在胸。
而在城外的河北大军军营当中。兵力占据了很大优势的河北大军主帅,燕王,李任权,却是满怀忧虑。
年近七十的他,须发皆白,脸上身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这位割据一方,垂有二十载的秦军叛将,已然老朽不堪。再无当年的风采了。
他在黄河岸边扎营,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他本不愿率军南下,跟此时士气正盛的秦军交锋。
如果是十年之前,他很乐意率军与秦军一战,让大秦的那些尸位素餐的狗贼们知道,李任权才应该是大秦的中流砥柱,而非是什么赵石赵柱国。
但现在不同了,他老了,大秦越发强盛,几乎已经看不出多少当年困守一隅。倾力一战,在蜀国那样的羸弱之国都会碰的灰头土脸的窘迫模样了。
大秦的疆域,在这二三十年当中,急速的扩张开来。兵锋所指,无不束手。
开封没用几天,就被秦人攻了下来。
岳东雷空有后周名将之名,此时却只能困守襄阳,做了缩头乌龟。
强盛一时的大金,如今已经烟消云散。
大秦的世仇西夏。一战而亡,草原上的胡人,纷纷拜倒在大秦脚下,任其驱使。
听说,吐蕃人也称臣了,遥远的西边,回鹘人也低下了脑袋。
大秦,已经成为了一个他很难想象的庞然大物,那样辽阔的疆域,到底有多少人力物力供他们肆意挥霍?有多少英雄豪杰,甘愿为其驱使?
如果他能预料到今日之景象,那当年,他断不会跟那个毛头小子硬顶,服个软,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事实没有如果,今天,他终于率兵和当年故人,也可以说是宿仇战于疆场。
这些年来,他午夜梦回,都是这样的情景。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滋味儿却苦涩的令他几乎难以忍受。
他在蒙古人强令之下,亲自率兵南来,留在身后的河北,空虚的让人害怕。
蒙古人可以不管这些,南边越乱,估计他们越是高兴。
但他不成啊,河北是他经营多年的根基所在,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张柔,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他后背上狠狠刺了一刀,本就已显乱象的河北,一下便成了烂摊子。
自己却要随蒙古人南来,与秦军交锋,这军心,就不太稳当。
而河北是如此的空虚,一旦……河中,河东秦军瞅见空子,从太行径钻过来,那么大军的后路……
所以,这次南下,他一过黄河,便选择在黄河岸边扎下答应,牢牢看住渡口,将船只也都收拢了起来。
他根本没打算在开封城下死战,那无疑是取死之道。
军心不稳,后路堪忧,兵家大忌,犯的已经太多了,要是顿兵于坚城之下,战成一支疲惫之师,他不敢想象,最后结果会怎样一个凄惨模样。
蒙古人还想四出劫掠,像他们在辽东,在河北曾经干过的那些事一样,靠着四条腿的优势,将河南搅个天翻地覆。
但你也不瞧瞧,这是哪里。
这里是河南,刚刚经过战乱,有什么可供你劫掠的地方?
西边的郑州,有秦军重兵把守,威胁大军侧后。
开封南边儿,那是两淮,别说还是宋人的地盘,就算是秦人的疆土,你四条腿到了哪里,还不如两条腿便当呢。
所以,他死死拉住了两个彪悍的像狼一样的蒙古将领,不惜将蒙古人的大汗都搬了出来,还好,蒙古人好像就吃这一套,跟他们好好说话,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费了不少唇舌,才算让他们打消了离开大军,自行其是的念头,于是,也让他稍微有了些底气。
蒙古人的骑兵,他见识的多了,这样的骑兵,应该非是秦人所能敌才对。
两个万人队,足以顶得十万大军。
这就是他的认识,和之后的。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被胡人打怕了的人,想的怎么夸张。也不为过。
李任权走出帐篷,望着开封那高大的城墙,以及城墙上飘扬的秦军旗帜,有些出神。
他的身边,跟着他的长子。以及几个义子。
若是往常,这会定然很热闹,但现在,没人说话,他们都知道,父亲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同时,离开河北,南来跟秦人交战,让他们心里没底。也惦记着身后的家乡,一如军中很多将士一样。
这就是军心,河北兵卒,自唐时便为天下劲卒,也同样是个出豪杰的地方。
但如今嘛,不说也罢……
李任权望了望天空,天气已经凉了很多,不久便是冬天了,李任权心里有点庆幸,再过几天。应该就能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