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已经传到大哥这儿来了?”
张世杰点着头,在大理寺和监察院中练出来的锐利而又带着几许阴沉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赵石。
不过,他说话还是透着小心,当然,到了他这个位置,能让他小心说话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了,偏偏眼前这位姨表兄弟就是其中一位。
“枢密院那么多人,有些事不言自明。”
赵石皱了皱眉,“那大哥的意思是……”
张世杰的眉头也一下就蹙了起来,离京的时候,京中是有这样的风声,但张世杰也不肯定是不是真的,只是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才借着机会跟赵石提了提,没成想,还真是有这事。
不过转头一想,也被赵石这话问住了,是啊,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沉吟片刻,张世杰慎重的道:“国公的意思呢?”
赵石目光闪了闪,其实这就是他比较腻歪这位表兄的地方,但却也佩服其拿捏分寸的本事,矛盾吗,一点都不矛盾。
一个国公,拉远了两人的距离,表示着朝廷政事,没有情面可讲,可不是既让人觉得不近情理,但身在官场,却又不能不佩服其在语言上拿捏的恰到好处吗?
赵石摇了摇头,他在京中呆的时间够久了,对这样的谈话节奏也适应了不少。要是搁在当年。怕是又要抡起大刀。蛮横的砍上一圈,直到自己认为主导了话题为止。
但现在,他的回答就巧妙含蓄的多了,“种将军主事,我很难插手。”
张世杰沉默了下来,赵石也不着急,自斟自饮,还摆手示意。让三个护卫离的远些,之后的话题,很可能是不能入旁人之耳了。
张世杰琢磨来琢磨去,也隐约明白了赵石所指为何,所谓的不好插手,不是说他不赞同,或者真的插不进手去,而是值不值得,或者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这也许就是文武之争的延续,身为大将军的赵石。自然不好为文臣的利益说话。
当然,这就是个主客的问题了。以地位而论,自然是赵石为主,他张世杰只能为辅了,赵石要做的事情,张世杰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做出一个表态。
而张世杰的意愿,赵石却可以视情况而定。
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地位高低而已。
张世杰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那么进一步而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值不值得为此事说话呢。
张世杰沮丧的发现,如果换成他自己处在赵石这个位置上,不但不好开口,而且还的极力促成才行,因为此事附和枢密院,兵部,乃至军中将领的利益。
明白了这些,张世杰心里有些发堵,满肚子的大义微言,但只要看着稳稳坐在那里,一脸的沉凝的表弟,就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这位如今权势滔天的表弟,可从来没讲圣贤道理放在心上过,这个他最清楚不过,想要打动其人,甚至比说动皇帝陛下更要艰难。
而之后,他琢磨的就是后果了,后果波及太广,在短时间内也没个确切的大概,不过他明白,如果种燧促成此事,枢密院将权重于军中,唐末故事,很可能在不久之后重演。
轻言废立,不成则起兵反乱等等等等弊端,在他心中流淌而过。
想到此处,张世杰不由烦躁的站起身来,在屋子中转悠了几圈,最终涩声问道:“那陛下的意思呢?”
赵石有点不高兴了,眼睛眯了眯,沉声道:“大哥,这不是大理寺,来,坐下说话。”
张世杰身子挺了挺,想要发火儿,但在那双满是压迫感,也越来越是锐利的眸子的注视下,他还是吐出一口闷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胸膛起伏,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觉得说出来也是无用,那种憋屈的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实际上,赵石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如今没什么人敢像审犯人一样跟他说话了,换了旁人如此,他说话绝对不会如此“委婉”。
“大哥关心则乱,陛下的意思很清楚,不是吗?”
赵石的话让张世杰惊了惊,随即他就明白了过来,但他随即就轻轻一拍桌案,“陛下毕竟还没有点头,此事世杰必当阻之,还请国公见谅。”
赵石没有恼怒,反而哈哈一笑,仿佛之前的那点不满根本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