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锋聚有些错愕,年轻人轻声笑道:“若顺水听了名满长安的扬威将军名姓,还懵然不知,岂非便和那聋子瞎子一般了?
而将军大人百战归来,征尘未尽,便来到国武监门前,自然是来见督学大人的,不然,还真能是专为来瞧这秦地狂生的几句胡言乱语不成?”
张锋聚拍了拍额头,哈哈大笑,越瞧眼前这人越是有趣,这人乍一看上去,觉着温文内敛,但几句话下来,这嘴巴可一点也不饶人,偏偏又让人生不出半分气恼出来,别的不看,就这等言语风范,就很不简单。
那江游也笑了,不过依旧看上去温文有礼,如谦谦君子,一点也不毛躁,却也让人感觉不出一点的亲近来,很奇怪的感觉,但却又真实的存在。
“将军若寻督学大人,无人引路,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张锋聚听了心里就一笑,这些年钻营之人见的也不少了,只是不想这位心思也是一般,到是之前高看了他,不过嘴上却道:“那一事不烦二主,你便随某转上一转?”
年轻人却苦笑微微摇头,“将军如此人物,本应亲近效劳才对,不过在下确实走不开。不过这里人手到是不缺,待在下召一人为将军大人引路便是,不过在下还要冒犯一句,将军虎威,所属赫赫,若这么进去,又有几人能当得将军威势?惊了监内生员,反而不美,不如先寻一处所在,安顿了将士,再带一二随行入内,如此可否?”
到也没费太多功夫,年轻人又如识途老马的指点着国武监正门周遭,介绍着几家新落户的客栈哪家价钱合适,哪家饭菜可口,哪家的老酒最烈最醇,殷勤的很,也纯熟的很,直到许多年之后,张锋聚才知道,这个貌如处子,却心狠肠毒,有若蛇蝎的家伙,家中竟然是开客栈的,别瞧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种子模样,却是个地道的商家子。
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这里暂且不提。
国武监周遭已经变了个模样,客栈酒楼也已有了不少,和后世差不离,有学生聚集的地方,必然便离不了这些东西,国武监建于此处已有数载,还有了些名气,再加上猛虎武胜军也建军于此,人数渐多之下,便也日渐繁华了起来,如今虽还略显有些单薄,但俨然已有了小镇的雏形,和当年冷清模样也有了天壤之别,所以也就不怪重回此处的张锋聚感觉那么新鲜了。
而按照江游所说,随着国武监生员日多,探亲访友的也便多了起来,但国武监有规矩,闲杂人等除非必要,不得擅入监内一步,所以一般皆是先宿在附近的客栈之中,再招人进去寻人来见,渐渐已经成了国武监惯例,那么客栈,酒楼,茶肆之类的歇脚地方哪里还会少了?就算国武监自己这里只弄了一个驿馆,但那些生财有道的长安商家哪会闲着?所以这样的地方今年一座,明年一座的也就起来了的,而江游的父亲,也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遣走了护卫,年轻的国武监军法官又招手叫过了一个路过的生员,低声吩咐,瞧着那毛头小子一脸的惶恐,好像见了鬼似的模样,张锋聚对这年轻人的好奇也达到了巅峰,临走之时,倨傲的扬威将军破例许下了承诺,言道:“以后若想从军报国,就到潼关寻他,定然不会叫你失望便是。”
带着两个牙兵走入国武监大门,回头望去,那年轻人又隐入了高大石碑的阴影当中,在那高大的石碑遮挡之下,很难有人注意阴影之中还站着个人,就像西北躲在荒草里的金缎子,只有窜起伤人的一瞬,才会在阳光下展露出自己最华丽的一面。
此人将来了不得颇有感慨的张锋聚暗自感慨了一句。
不过很快,他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当年武学是个什么样子他自然记得,但如今从武学脱胎而来的国武监却再也看不到武学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