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点了点头:“那你就速速把这件差事办好吧。”
“奴才遵命!”虽然心里面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然而郑时均脸上还是一派沉着冷静样,似乎只是一个只听命于帝王的办事机器,而不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活生生的人。
郑时均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在乾清宫打杂跑腿儿的小太监赵三。因着汪德见他机灵,便将他调到自己身边作了个徒弟。如是这般,赵三在乾清宫下人里头的地位也就高了起来,在皇帝面前当差露脸的机会也比起以前多了。
“参见督主!”赵三一见郑时均,便向他行了一礼。
郑时均朝他点点头,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到了乾清宫前夹道旁的一棵古木之后。
“最近宫里头...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儿?”郑时均内力极高、耳聪目明,确定了他和赵三周围没有人后,便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宫中的情形。
赵三垂手恭敬而立:“今日太后娘娘设的端午家宴上,柏妃娘娘坠湖啦。皇帝陛下那时候刚巧赶到,二话不说就跳下湖去救柏妃娘娘了,大伙儿都在议论纷纷呢,说陛下对柏妃娘娘可真是一片深情,不顾龙体安危就下去救娘娘了!”
怪不得今日下午自己虽然传信说有急报,但是皇帝陛下却说有事抽不开身。郑时均恍然大悟。
不过......“这是宫里头人尽皆知的事情。”等他出了乾清宫,不出片刻也能马上得知这个消息,并不用赵三特意告知。
“若是只想知道这个,本督主就不用费尽苦心把你安插到乾清宫了。”郑时均扫了赵三一眼,言外之意不说自明。太监虽然是宫里头低贱如蝼蚁的大量存在,可是明廷对于太监的管理可是十分严格。入宫的太监一律由宫内专门机构采选,若是自宫者一律不可入宫。虽然只是一个低贱的小太监,但是其来处以及入宫以来的供职处,可是在档案上头写的明明白白。能够瞒过汪德的眼睛,将东厂的人安插到乾清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奴才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赵三见郑时均脸色不妙,马上接话。
“何事?”
“宫中皆传闻万姑姑如何受皇上的宠爱,这回又当上了乾清宫的掌事姑姑,若不是前些日子与吴妃娘娘的口角,可能此时早就复宠了。”赵三话锋一转,“可是前些日子皇上从慈庆宫搬出来的时候,去收拾小书房的却是汪公公和我们这些新到乾清宫当值不久的小太监。奴才当时觉得奇怪,还特意问过汪公公。这收拾小书房的机密差事儿,不是应当由受陛下信任的掌事姑姑来做的差事么?但是当时汪公公却叫我们不要多事,只要好好办差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郑时均这话虽是问句,但是心里面却已经有了答案。皇帝陛下对万贞儿的态度,恐怕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信任宠爱。再一对比今日他跳湖救柏妃和那封早已准备好多时、想要起复于氏一脉的密信,有一个答案昭然若揭。
☆、第六十一章
柏芷意外坠湖一事成功惹起了皇帝陛下的怒火,虽未查到是有人故意为之,然而当日在盈水湖畔当值的侍卫们全都被降职、被东厂请去好好盘问了一番。许是皇帝陛下这怒火让宫里头平静了好一阵子,两位太后似乎也不是那么急切地想要向皇帝陛下步步紧逼、让他早定新后人选了。时间就这么悄然无波地来到了六月。
六月的天气极其炎热,惜薪司将大块的冰块运往各宫、供主子们降暑之用。然而这般炎热的天气,若是按照正常的各宫份例,所得的冰若是好好保存,也不过能够放在主子的正殿里头,降点暑气罢了,可这对于偌大的宫殿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罢了。然而清漪阁的寝殿、正殿、甚至是小书房里头,都放置了好几块像小山一样的冰块。
原因是有一回皇帝陛下到清漪阁的时候,看见柏妃娘娘只披了一件蔷薇薄纱外罩、里头配了件莲青色的抹胸长裙,只堪堪挽了个慵懒的低髻,以一支略显娇媚的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固定,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听琴。若是不考虑侍立在她身侧的宫女们的妆扮,乍一看之下还以为柏芷成了那画中的唐装侍女。
其实如果光从审美角度来说,柏芷这一身妆扮实在是娇媚慵懒可爱极了。她就像一朵渐渐绽放成熟的玉兰花,初见极其清新雅致,及至盛时,优雅中带了成熟的娇媚。然而皇帝陛下看见侍立在柏芷身侧笑盈盈地为她打着扇子的芳汀和樱草、琉和一并小宫女儿们,脸立马就黑了。
皇帝陛下忙不迭地上前为柏妃娘娘掩了掩蔷薇薄纱长衣,想要遮住她胸前那片皎洁白皙的肌肤,无奈轻薄的纱衣本就是半透明的,根本遮不住。
哎呀这可不行!皇帝陛下十分恼怒,这些都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美景,怎么能够被其他人给瞧去呢?!尤其是一想到自己不在清漪阁的时候,这些婢子却和柏芷朝夕相对,心里面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芷儿,你这穿的都是什么?这么轻薄,穿了跟没穿似的!”皇帝陛下这话可是过分极了,毕竟这天气炎热,宫妃们若是不出门,在自己宫里头穿着轻薄的纱衣,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是关心则乱,到了皇帝陛下眼里就成了惊世骇俗之举,“你平时的寝衣都没这么薄呢!”
柏芷也不知道皇帝陛下今儿是抽的什么疯,但还是耐了性子回答:“那是自然。陛下,之前天气又不热,我的寝衣自然是没有现在这么薄啦。”
生气的皇帝陛下却置若未闻,而是吩咐打着扇子的芳汀:“芳汀,去拿块毯子来。”
芳汀心里头虽然惊讶,不知道皇帝陛下要做什么,但还是奉命去了。得了毯子的皇帝陛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柏妃娘娘裹在了毯子里头。
柏芷本就怕热,朱见深这举动一下子让她目瞪口呆。好不容易从毯子里头把自己的双手伸了出来,但是却根本挣脱不开。生气地伸手敲着朱见深的胸膛,柏芷惊呼:“陛下您疯了么?大热天的这是在做些什么?”
“别动呀。”朱见深把快要被柏芷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毯子重新盖好,“这样子才像样些。”
“陛下!!!”比起身形欣长、长胳膊长腿的皇帝陛下,本也不矮的柏妃娘娘硬是变成了小孩子,无论如何都无法从皇帝陛下的“毯子攻势”中挣脱出来。不多时,柏芷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心气不顺的柏妃娘娘终于爆发了。
“好嘛。”皇帝陛下这才讪讪地把柏妃娘娘身上的毯子给拿开了,但是他还是继续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儿,“芷儿,就不能多穿一些么?”天气热,把纤细白皙的皓腕露出也就罢了,自己不介意就是了,可是好歹得把胸前给遮上吧?皇帝陛下心里面真的是十分不乐意,嘴都快撅起来了。
“可是真的是热呀......”以往在家里头的时候,也不像在宫里头这样热。宫外的房子不比宫殿来的大,再加上院子里、屋子旁树木花草来得多,自然就没有像现在这么热了。惜薪司每三日送来的一大块冰块虽然大,可是凿成小块放在殿里头,很快就化了,不穿的少点实在不成。
看着鼻翼上头已经出现了薄薄一层汗珠、索性抢过芳汀手里面的团扇自己扇风的柏芷,皇帝陛下也心疼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嫁给了自己,总不能让人家夏天都热着吧?更何况,皇帝陛下很快抓住了一个重点。
“若是凉快了,就会多穿些了吧?”
“是啊。”柏芷怀疑地瞥了一眼朱见深,弄不明白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本来以为这件闹剧就这么完了,谁知道午后皇帝陛下刚走,傍晚时分惜薪司就送来了比以往要多十倍的冰块的量。几块小山般高的冰块放在寝殿和正殿里头,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甚至还有了余下的较小的冰块让柏芷叫人送去了小厨房供王女史做膳食之用。
不着调的皇帝陛下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情!柏芷跟芳汀这么吐槽道,但是心情却变得有些好。
这日晚间柏芷喝着王女史呈上的冰镇过的连心薄荷汤,一边在看从家中寄来的信。
“咦?娘亲在心里头说杞哥哥辞了锦衣卫的千户,去国子监上课了。”柏芷啧啧称奇,“杞哥哥一向不喜欢用脑子的,为什么突然这么上进了?”
果然进了宫,娘娘还是没改掉喜欢黑自家哥哥这个爱好啊......芳汀一边无语,一边说道:“老爷本来就希望少爷能够走仕途这条路,而且少爷小时候很聪明啊,不过十三岁,便已经中了秀才啦。”
“有么?”柏芷托腮疑惑地看着芳汀,“为什么我只记得小时候哥哥可皮了,一直和隔壁的小孩子打架呢?”
“娘娘您难道忘了,小时候少爷上课的时候您还老是喜欢粘着他。后来夫人没办法,反正您年级也还小,就让您跟着少爷一起听课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芳汀说的是真的,那就该是自己还没有传到柏芷身上的时候的事情了。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柏芷的身子也弱,连着躺在床上十天半月的是经常的事情,对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也不大记得了。
柏芷思忖着,继续试探着问道:“可是为什么后来杞哥哥又去了锦衣卫呢?不是说爹本来想让他走仕途之路的么?”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芳汀一脸的悲痛。
总的来说,就是柏杞十几岁的时候热爱和隔壁家的孩子打架,本来是死对头的,后来渐渐打出了感情,竟然成了好玩伴。而柏府隔壁自然也不是什么一般的人家,而是堂堂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洛大人的府邸。洛大人家的独子洛索脑袋不好使,更何况草根出神的洛大人觉得自家儿子也不是走仕途的料,索性就跟着老爹在锦衣卫混罢。于是柏杞就这么跟着小伙伴一起在锦衣卫混着玩耍,渐渐被提拔为千户。
“你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杞哥哥去锦衣卫竟然是因为这个。”柏芷一脸的惊讶,“而且我也没见过那个洛索哎。”
老爷恨铁不成钢,要不说碍于洛大人的面子,早就把把自己儿子带离锦绣前程的洛索打个半死了,怎么还会让自家宝贝女儿见到那个混小子呢?芳汀在心里面嘀咕,但是这又不好直接跟柏芷说,只能捡了一个由头:“小姐您又不经常出府,前些年身子又弱,且男女七岁不同席,老爷自然不会让少爷带着洛少爷来见您啦。”
“这样啊......”柏芷突然想起上元灯节之时自己因为和柏杞芳汀他们走散、和朱见深单独呆了一会儿之后柏杞见到朱见深之时的杀人眼神。这么一想,也是有这个可能啊......
“不过芳汀你的记性真好,而且还很了解哥哥呢!”连哥哥的小伙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