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又道:“我还想明儿带了人随冷嬷嬷一道去粥棚帮忙去,横竖我成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如此既能打发时间,更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见顾蕴要说话,猜到她多半要阻拦自己,忙道:“我知道嫂嫂担心什么,其他人都能吃的苦,我为什么不能,也不用特地派人保护我,我乔装一番便是,想也没人能认出我来。大皇嫂,我如今真的想做点有意义的事,以前那十几年,我都活得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什么价值,我甚至想过,若哪日需要公主和亲了,我就去求了父皇,让我去罢,如此好歹也能证明我的存在多少是有一点价值的,可终究……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大皇嫂就答应了我罢。”
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蕴还能说什么,说来让四公主去见一见那些场面也的确没什么坏处,遂点头道:“你既坚持如此,那便去罢,我让紫兰随她一起去,她有功夫在身,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保护你。只是一点,外面到底苦寒,饥民们又鱼目混杂,你若是适应不了,就立时回来,横竖银子和力气,你已经出了一样了。”
四公主这才笑了起来:“大皇嫂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当下姑嫂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听得小太监往里传:“殿下回来了。”四公主也就起身告辞,与冷嬷嬷一道离了顾蕴的寝殿。
片刻之后,果然宇文承川裹着满身的寒气回来了,顾蕴忙叫锦瑟卷碧给他解了斗篷,换了家常衣裳和鞋子,方笑道:“殿下今儿气色倒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一面亲自递了热茶给他。
早上她起身时,宇文承川早上朝去了,中午又因太过繁忙没有回来用膳,算来这还是夫妻两个今日第一次打照面,所以顾蕴有此一说。
宇文承川接过茶喝了一口,觉得浑身都暖和多了,才笑道:“可不是有喜事吗,你们的善举皇上已经听说了,十分的欣慰,今日早朝时,还特地提出来夸奖了你们一通,说连女眷们都这般的识大体,何愁大邺不能度过眼下的难关?我也跟着面上有光,且至少短时间内,不必再为城外的饥民们担心了,气色怎么能不好。”
顾蕴点头笑道:“原来是这个,我的初衷倒不是为了皇上夸奖,当然,能让皇上龙心大悦,就最好了。就是方才我听冷嬷嬷说,饥民们着实可怜,尤其是小孩子和老人们,且更担心,饥民会不会越来越多,盛京乃至周边地带的粮价会不会因此再涨高?这事儿朝廷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啊,光靠我们一群女人,哪里能真正解决问题?”
“这事儿的确得朝廷拿主意。”宇文承川道,“内阁和六部这几日都在商议此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打算待天气稍稍回暖后,便分批疏散饥民,让他们能投亲靠友的就尽量投亲靠友,不能的便仍各自返乡,然后由朝廷出面,与饥民人数最多的几个地方的富户们都打借条,言明什么时候还他们,又给几分的利,再不然给他们些无关紧要的小官或是虚名也成,想来应当就能度过难关,熬到夏秋了。”
说得顾蕴松了一口气:“朝廷有了解决的法子就好,只盼以后大邺能再无饥馑,不然我们这样高床软枕的睡着,山珍海味的吃着,实在于心难安啊。”
宇文承川就郑重的点了点头:“眼下我不敢把话说太满,但将来却一定会尽我所能,让大邺再无饥馑,让百姓真正的安居乐业,创造一个属于你我的盛世的!”
翌日,四公主果然乔装一番,由紫兰护着,与冷嬷嬷等人一道坐车出宫去了施粥现场。
到快要掌灯了,才满脸疲惫的回来了,眼圈还红红的,让顾蕴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忙关切的问道:“眼睛怎么红红的,瞧着哭了很久一样,是不是谁给你委屈受了?不然明儿就不去了。”
四公主却哑声道:“大皇嫂,没人给我委屈受,是看多了那些饥民们的悲惨样子,我心里难受,这才会忍不住的……我明儿还要去,不但明日,以后我日日都要去,哪怕只能帮到一个人,哪怕我自己再苦再累,我心里也高兴!”
虽然她刚开始被饥民们身上的异味恶心得几度想吐,也曾被他们身上狰狞的伤口吓得心里直打颤,还因为帮着盛粥令双手都酸得快直不起来,可那些饥民领到粥后看向她的感激和满足的眼神,却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原来她的存在,是真正有价值的,所以她怎么能不再去了,她已经决定,一定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到他们不需要她帮助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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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八回 顾葭的报复
顾蕴话一出口,便已约莫猜到四公主会说什么了,见果然她说的与自己想象的差不多,于是点头道:“帮助别人,亲眼看到别人因为自己的援手而得以度过难关,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和满足的事,你既做了决定,我自然只会支持你。不过你也要注意,别累坏了自己,冻坏了自己才是,我瞧你两颊红红的,快回屋让人熬一碗姜汤给你喝,待用过晚膳,便捂着被子好生睡一觉罢,不然明儿你便病倒了,还何谈帮助饥民们?”
四公主见顾蕴无条件的支持自己,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上前抱着顾蕴的手臂蹭了几下,说了一句:“大皇嫂,你真好!我这辈子能得你当嫂嫂,比我自己生来便是公主还更令我庆幸与开心!”才高兴的回了自己房里去。
余下顾蕴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含笑嗔了一句:“这丫头,竟也会有嘴巴这么甜的时候!”才看向地下的冷嬷嬷,问道:“今儿饥民的人数有增加吗?米价有没有上涨?”
冷嬷嬷笑着说了一句:“那也是娘娘待四公主真的好,四公主才会这般由衷敬重娘娘的。”
方正色道:“大概只增加了百来个饥民,倒算不得什么,米价也没有上涨,都知道是宫里娘娘们和宗室的贵人们做好事,谁敢趁机发国难财,就是……就是今儿三皇子府与成国公府,柯阁老府,还联络了好些文官家,也开始搭了粥棚施粥了,只他们的规模没我们的大,就十口锅,而且逢人就说,三皇子妃娘娘与怀王小殿下体己出了五万两银子,他们如今孤儿寡母的本就不容易,还这般忧国忧民,实在难得,让大家都要记得他们母子的大恩与大义呢。娘娘,三皇子妃母子这般做,分明就是为了与我们打擂台,收买民心嘛,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了,得设法阻止他们才是,早知道,就该让吴阁老夫人和白阁老夫人也早早开始行动,不必等到后面宗室女眷们捐的银子用尽了时再说的。”
顾蕴闻言,怔了一下,才勾唇道:“且由他们去罢,反正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们除非犯上作乱,否则做得再多,赔进去再多银子也是白搭,反倒可以让饥民们因此多一条生路,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阻止他们?”
先前她与礼亲王妃等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宫眷和宗室女眷们捐的银子已能撑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便暂时打消了让吴阁老夫人和白阁老夫人牵头,让百官的家眷也捐银子的主意,想着等银子实在不凑手了,再让她们现去牵头,同时再想其他法子也不迟,再不济了,顾蕴自己还可以出银子,反正她是出了名的财主么。
却没想到,竟给了成国公府和柯阁老府以可乘之机,由此也可见这两家始终没有死心,还打着推宇文珏上位的主意呢,这才会宁愿花大笔的银子,也要为宇文珏买一个好名声,可他们就没想过,银子有时候并不是万能的,好些东西并不是有银子就能买来的?
不过,这于饥民们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所以,她管他们动机如何呢,只要饥民们能因此少饿死几个人,她巴不得他们的声势越浩大越好!
顾蕴说完,又吩咐冷嬷嬷:“明儿熬粥时,记得让熬粥的婆子每锅粥里都加些姜,再撒点儿盐,一来可以让粥的味道更好些,顿顿都是白粥,再饿的人吃着怕也不会觉得美味,也就只能果腹而已,二来可以防治一下风寒和其他病症,王太医白日来给本宫请脉时,就说了这个,说是人长期不吃盐,身体会吃不消的。”
冷嬷嬷闻言,忙应了:“奴婢都记住了,明儿就让她们加些姜和盐在粥里,好在只是调料,用不了多少,也费不了多少银子。就是方才之事,娘娘难道真不再考虑了吗?”
顾蕴毫不犹豫道:“不考虑了,你下去歇着罢,明儿还有的忙呢。”
冷嬷嬷无奈,只得行礼退了下去。
顾蕴这才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无声的叹息起来,瞧这天是又要下雨甚至下雪啊,也不知道今年这天气是怎么搞的,惟今也只能盼着老天爷能早日放晴,早日暖和起来了。
晚间宇文承川回来,顾蕴少不得把三皇子府也开始施粥的事告诉了他,末了道:“我想着这于饥民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所以觉得由他们去罢,你怎么说?”
宇文承川冷哼道:“我早知道这事儿了,柯阁老是那等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吗?早宣扬得上下都知道了,我也想的是且由他们去罢,若只是施个粥,就能施个皇太孙来当了,那这皇太孙也未免忒廉价了,皇上心里有数着呢,你不用担心。”
顾蕴点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越发放心了,且用膳罢,你忙了一天,必定早饿了。”扬声叫了人进来摆饭。
第二日,四公主又是一大早便随冷嬷嬷紫兰等人一道出了宫去,顾蕴闲着无事,好在陈淑妃过来探望她,陪她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才算是替她打发了一上午的时间。
陈淑妃却也不是无故来探望顾蕴的,她如今协理六宫,琐事冗杂,哪还能跟以前似的,想什么时候来东宫,就什么时候来?
她今儿来,主要是想告诉顾蕴后宫众妃嫔对顾蕴让她们为饥民捐献银子的态度,“低位分的妃嫔们倒是没说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敢说,高位分的不差银子,也没说什么,就是中间的妃嫔暗地里说了不少娘娘的闲话呢,听说皇后娘娘也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娘娘不将她放在眼里……我倒是知道娘娘一心为民,原想着皇上这几日若来我宫里,定要为娘娘分说分说的,偏皇上连日都未踏足我宫里半步,我有心也使不上力,所以特地来提醒一下娘娘,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娘娘好歹心里有个数,免得不慎被人暗算了去。”
这样的结果,早在顾蕴的意料之中,东宫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便是想不知道也难,却也感激陈淑妃的好意,因笑道:“多谢淑妃娘娘关心,我心里有数的,只要父皇不说什么,她们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何况她问心无愧,便那些人当面说到她头上了,她也没有可怕的,至于暗算自己出气,就得看她们有没有那个胆识和本事了,她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人人都拥护?
送走了陈淑妃,锦瑟进来了,给顾蕴行过礼后,便神神叨叨凑到了她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建安侯府有动静了,动静还不小呢!”
顾蕴怔了怔,才想起自己曾吩咐过锦瑟暗里注意一下建安侯府的动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道:“那说来听听罢。”
“嗯嗯。”锦瑟忙点了几下头,道:“顾葭出了小月子后,又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在彭姨娘乔装了设法混进建安侯府,与她见过一面后,她便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百般讨好孝顺起建安侯太夫人来,渐渐的建安侯太夫人也真被她所打动,变得对她言听计从起来。”
听起来倒像是跟自己前世时的路子一个样,不过当时董太夫人可没对自己言听计从,即便后来中了自己下的毒,也只是口不能说身不能动,却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对自己的恨意,且这个过程,可比如今顾葭让董太夫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过程长多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顾蕴思忖着,人也再不复方才的懒洋洋,问道:“建安侯太夫人真对顾葭言听计从?那建安侯太夫人人是清醒的吗,日日都在人前露脸吗,看起来像不像是受了什么胁迫?”
锦瑟道:“是真的言听计从,也不像是受了什么胁迫,不过每日她都要吃一种药,乃是她先前有一次犯头疼的老毛病时,吃了顾葭给的药后,很快便好了,自那以后,她就开始真正看重起顾葭来,渐渐更是万事都要顾葭伺候在侧,别的人通不能近身了,即便是建安侯太夫人的贴身嬷嬷这样伺候了几十年的。以致不到一个月,顾葭便通过建安侯太夫人之手,将府里的管家大权大半收拢到了自己手里,惟独账房和采买还在那方氏手里。”
董太夫人的情况听起来,倒像是被顾葭的那种“药”,给控制了心神一般,所以才会对她言听计从,可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药啊,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见识少,晚间宇文承川回来了,倒是可以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