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顾准于五年后的秋狄上,为了保护六皇子,不幸死在了虎口之下。
祁夫人伤心过度也病倒了,连为丈夫操办丧事都下不来床,更别说顾忌旁的事了,偏其时顾韬才只得虚岁九岁实岁八岁,还没有正式请封世子,便不能立时继承显阳侯的爵位,总得待顾准的丧事完了,皇上发了话后,才算名正言顺。
更不幸的是,顾韬竟然没等到顾准的丧事办完,便失足跌进水里溺亡了,如此显阳侯府的爵位只能顺位落到了父亲头上,彭太夫人与彭氏因此得意非常,在侯府内只手遮天,连祁夫人母女都得看她们的脸色过活,终于祁夫人在将两个女儿都发嫁了后,也郁郁而亡了。
顾蕴原想着,让父亲做不了侯爷承继不了显阳侯府诺大的家业,便算是对他的惩罚了,这也是她坚持要留下,不肯跟外祖母们回保定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她不能让父亲的地位高过舅舅们,不然以祖母和父亲的无耻与凉薄,那三个条件势必会被推翻,再做不得数,指不定她和舅舅们还会遭到报复。
然而现在顾蕴不这样想了,纵然做不了侯爷承继不了家业,父亲依然是显阳侯府的二爷,将来分家时,也自有他一份产业,想像前世那样体面荣耀固不可能,却一样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也太便宜父亲了!
看来自己为父亲物色的续弦人选,除了要与祖母打擂台要给彭氏好看以外,还得也给父亲好看,搅得父亲家宅不宁才是……这样的人选,她该上哪儿找去呢?
之后顾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毫无头绪,直至次日清晨起来后,她才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选却与前世的顾蕴一样,名满盛京城,只不过顾蕴是出了名的贤妇孝女,盛京城内所有有女媳的人家都要让女媳学习的楷模,前者却是出了名的泼妇烈货,人人鄙夷唾弃的对象。
此女姓周名望桂,其父乃密云卫的指挥使,因周夫人在生周望桂之前,已一连生了四个儿子,直至三十岁上才得了她一个独女,打小便溺爱非常,养成了她唯我独尊的跋扈性子。
等到长大以后,这样的性子要结一门好亲便有些难了,次一等的人家周大人周夫人又看不上,惟恐委屈了女儿,于是便一直拖着,直拖到周望桂都二十二岁了,才不得不低嫁了一位寒门举子。
那寒门举子娶周望桂一个老女看重的自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家世及娶她能为自己仕途带来的好处,待周望桂进门后,自然不敢与之硬着来,以致周望桂的性子越发的跋扈,不但对婆母不敬,还不许丈夫纳妾娶小,家里但凡哪个丫鬟与丈夫多说了两句话,立刻便会将其打上一顿发卖出去。
她如此善妒,若自己能生也就罢了,偏她并没有继承到其母好生养的体质。
奈何她自己不能生,也不要别人生,那举子为自家香火计,先后在外面纳了两房外室,被她得知后,都带着人上门将其腹中的孩子生生打掉,再将人卖到了私窠里去。
一时间京城人人都同情那举子,那举子自己也是悔不当初,说早知道仕途平顺要以自家断绝香火来交换,他宁愿一辈子都只做个穷酸举子,也好过现在这样,日日活在母老虎的淫威和大舅子们的拳头之下,别说休妻了,连和离都是奢望。
上一世直至顾蕴身死前,那举子都年届五十了,膝下依然犹空,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都没有。
顾蕴越想越兴奋,若这周望桂真成了她的继母,那以祖母的性子,连母亲那样温柔宽厚的人儿她尚且诸多挑剔,想也知道与周望桂绝对婆媳相得不了;周望桂又最容不下妾室庶出,彭氏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至于父亲,这样好色薄情的人,更是在周望桂手下讨不了好去,最妙的是,周望桂父亲是正三品,她还有四个哥哥,父亲打又打不过,休妻和离又不可能,后半辈子会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里,可想而知。
决定了,自己的继母就是这个周望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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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黔驴技穷
顾蕴掐指算了算时间,周望桂今年应该十九了,等明年父亲出了孝,她便二十了,年龄倒是与父亲颇相当;她家世又拿得出手,嫁妆也极是丰厚,以祖母的性子,才亏了大笔银子,势必要变着法子找补回来的,只要运作得当,这门亲事成事的可能性少说也有七成。
心动不如行动,顾蕴立刻叫了卷碧至跟前儿:“你去叫刘妈妈进来,我有话与她说。”
“是,小姐。”卷碧应声而去,很快便带着刘婆子回来了。
顾蕴便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吩咐了刘婆子一通:“劳妈妈出去告诉刘大叔,让他即刻去一趟密云,打听一下……”待刘婆子领命而去后,才叫锦瑟磨了墨,给外祖母和舅舅们写起信来。
只是她才写了没两行字,彭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琼珠来了,行礼后赔笑道:“四小姐,太夫人说……您昨儿个虽已学会怎么给长辈行礼了,旁的规矩却还没学呢,请您即刻过去嘉荫堂……”
昨儿顾蕴压得彭太夫人姑侄大气都没法儿出的场景琼珠是看见了的,本不想来饮绿轩触顾蕴的霉头,可彭太夫人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得硬着头皮来了,心里却是忍不住腹诽,明明自己就投鼠忌器斗不过四小姐,太夫人偏不信这个邪,还要一再的惹四小姐,待会儿吃了亏,回头还不是只能把气都撒到她们身上。
一边腹诽,一边暗暗咂舌,四小姐才这么大点儿年纪,竟厉害至此,以前她们怎么就没人发现呢?也不知道四小姐这是随了谁?
顾蕴自不知道琼珠在想什么,她只是诧异于彭太夫人的愚蠢和不识时务,昨儿个才被她教训了,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又作起死来了?她不将彭氏腹中的孽种给作掉了,便不开心是不是?
“劳琼珠姐姐稍等片刻,我洗个手换件衣裳便随姐姐过去。”顾蕴笑着与琼珠道,只是那笑却未抵达眼底。
琼珠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忙赔笑道:“那奴婢去外面等四小姐。”说完屈膝行了个礼,却行退了出去。
顾蕴方叫暗香打水来洗了手,换了件衣裳,带着刘婆子与卓婆子一道去了嘉荫堂。
给彭太夫人见过礼后,顾蕴也不废话,直接便道:“祖母不是说要我继续学规矩吗,彭姨娘怎么不见?”
彭太夫人见不得她那副目中无人的张狂样儿,冷冷道:“彭姨娘昨儿个胎气大动,太医说半个月内都不能下床,我已打发了几个沉稳的婆子过去服侍她,你打今儿起,还是跟着齐嬷嬷学规矩罢!”
又吩咐齐嬷嬷,“将四小姐跟前儿服侍的人都带下去候着,在我屋里,四小姐用不着她们服侍。”
齐嬷嬷应了,叫了一声:“来人!”便见十来个粗使婆子蜂拥而入,不由分说拉扯起刘婆子和卓婆子来。
顾蕴如何还不明白彭太夫人的企图,这是昨儿个吃了亏,今儿铁了心要找补回来了,可她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哼!”冷笑一声,顾蕴吩咐刘婆子与卓婆子道:“两位妈妈不必客气,只要不出人命,打伤打残了都算我的!”
刘婆子与卓婆子闻言,心里有了底,当下也不再客气,一阵拳打脚踢之后,一群粗使婆子便尽数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直哎哟了。
顾蕴看也不看彭太夫人惊悚交加的脸,径自吩咐刘婆子:“你立刻去把彭姨娘给我‘请’来,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出人命,打伤打残了都算我的!”
“是,小姐。”刘婆子大声应毕,径自退了出去。
顾蕴方看向彭太夫人,似笑非笑道:“看来祖母并不像您表现出来的那般看重彭姨娘腹中的孩子啊!”
彭太夫人被她那句‘打死打残了都算我的’唬得不轻,这哪里是一个四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她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却也知道自己此刻决不能在她面前露了怯认了怂,不然以后自己便越发没有长辈的威严了,因色厉内荏的说道:“我看你是失心疯了,竟连我身边服侍的人都敢打!来人,去告诉大夫人,让大夫人即刻备了马车,使人送四小姐去家庙修身养性去,等什么时候她眼里有长辈了,什么时候再接她回来!”
刘婆子虽去请彭氏了,卓婆子却还在呢,她往门口一杵,方才众人也是见识过她厉害的,还有谁敢出门见祁夫人去?
彭太夫人见连自己的下人都不听自己的话了,越发怒不可遏,正待发作,刘婆子老鹰抓小鸡一般抓着仅着中衣的彭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