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文自然不知道瑞吉的心中想法,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解释。
最终他在瑞吉复杂的目光下,独自把迷迷糊糊的克里默带回了独居别墅。
“你就睡这吧。”
过去的莱文苦于隐藏自己精神海暴动之下的狼狈形象,常常独自待在家里拒绝所有虫族的拜访请求。如此一来,在装修时自然排除了客房的选项,只能委屈克里默在空旷的房间打地铺了。
军雌听话地怀抱着被子,躺平在莱文铺好的褥子上,作势要盖上。
虽然莱文理解克里默的状况不适合自己去洗漱了,但是这不脱外套不脱鞋就地入睡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军队的条件就这么艰苦,连睡觉脱衣服这点时间都不肯给你吗?”
莱文询问。
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军雌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了声响。
俯视的视角下,一条之前隐没在衣领之下的疤痕显露出来。那条尚泛着粉意的疤痕距离脖子上的动脉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所有拥有战斗常识的雌虫都知道,脖子上的伤口,即使不触及动脉,只要砍得足够深,就足以致命。
睡不足觉、随时会面临袭击、连致命弱点都回护不住,这场惨烈的战争却在和平地区、和平星球的子民眼里只是几篇平面化的报导,为他们带来过族群领地扩张的骄傲感罢了。
莱文尝试在客观上解读,但他永远与克里默达不到共情。从小到大生活在安全地域的他怎么可能想象得出身边战友逐渐凋零的景象呢?
他咬紧牙关、心有不甘,虽然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身为雄虫的事实,却免不了依旧保有雌虫的心态。
在内心深处,他时刻牢记着上将雌父的训诫,要尊崇荣誉、奉献族群。他渴望着战斗,渴望……成为军雌。
现在看来,他不仅进不了军部,连雌虫都做不了了。
“莱…文…”
军雌的呢喃把莱文从悲观的情绪中带回现实。
原以为陷入沉睡的军雌不舒服地在被褥中扭动,头顶频繁地蹭着枕头。
莱文好笑地看着眼神发蒙的军雌,对克里默不拘小节的睡法发表意见:“你在军队就这么不体面吗?喜欢穿着外套睡觉?”
酒鬼难以分辨耳边话语的意思,一个劲地叫着热,把自己亲手盖上的被子推挤到一边,然后尝试解开自己复杂的军服扣子,力道之大,马上要把这件特殊定制的军服扯坏了。
莱文立马上前,把胡乱使力的双掌挥开,继续接手解纽扣的动作。
“我来帮你吧,大酒鬼。”
军雌双手不动了,睁着那双迷蒙的眼眸,努力审视着莱文的动作。
“你要……脱我衣服?”
“对。”
“你不能脱我衣服。”
手里解着复杂的排扣,莱文不耐烦地与克里默对视。
“为什么?不是你要脱衣服吗?我在帮你。”
军雌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嘴里反复喃喃着“你不能脱我衣服”。
感受到手下越来越僵硬的身体,莱文又要被逗笑了。
平时闷声不吭的,怎么就对这种事那么敏感,真是有趣。
笑意还未褪去,马上被惊讶占领,莱文一个猝不及防,被克里默拽住手拉向了地板。
军雌无意伤害莱文,只想阻止莱文的行为,但长期训练过的手速一时把放下心防的莱文拉了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克里默胸口。
两位雌性尚穿着礼服,胸前大大小小的金属装饰不少,莱文被硌得生疼,狼狈地重新撑起身体,早先被细致绑好的头发散乱下来。
不好。
莱文连忙脱下外套,小心地摘下由雄父亲手佩戴的蓝宝石胸针。
蓝宝石闪烁着蓝色偏光,可惜的是,周围一圈精致的金属装饰在碰撞之下全部变形了。
莱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在他短短二十二年生命中见过不少珍贵的胸针,它们常常引得贵族争相竞抢,在拍卖会上怒目相对,这枚胸针的价值比之它们或许还差些许,但它的意义是所有饰品都不可比拟的。
在所有虫族聚焦授予仪式的时刻,雄父艾伯特在只有他们存在的单独场合中给予祝福之言,为他佩戴这枚胸针。这枚胸针在精神上弥补了他永远成为不了军雌的遗憾,这枚胸针就是他的铭金勋章。
“你好像生气了……”
克里默的声音低哑,烦躁地用手揉搓着头顶。
“你把我的胸针弄坏了。”
更多的抱怨莱文无从开口,他要如何向一个醉鬼解释这枚胸针寄托的情感,而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别生气了……莱文,我把这个赔给你。”
莱文稳住心态,想给出一个平淡的拒绝,被眼前捧在双掌上真实的铭金勋章打断了。
莱文在那位脸上从不带笑意的军雌熠熠闪光的眼眸中读到了真诚的歉意。
这时候再无理取闹是不是有些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