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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女宦 第95节(2 / 2)

他浑浊的眼交织着凌厉与不甘,“琅琊王氏世代簪缨,为古往今来累世公卿的名门望族,我不能让合族断送在我手里!我不能让王家一落千丈!”

“我承认,我错了,我一错再错,至而今的局面,但我不后悔,李蔚光,若时光倒流,我还是会这么做!”王晖嘶声力竭地吼着,一面恳求,一面引诱道,

“停云老弟,那个狗皇帝夺了你的妻,你难道不恨他吗?八月十五,太子大婚,便是你我报仇的最好时机,我已决心在这一日一举定乾坤!待事成后,我设法让你与然然团聚,可好?”

灯火无声,静静淌在夜色里。

李蔚光眼睫微微一动,听到最后一句,似明月冲破浓雾,缓缓在他沉寂多年的眼底,带出一抹微光来。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似让王晖看到了昔日挥斥方遒的衡门十八士魁首之风采。

想当初,李蔚光与北鹤名声不相上下,一人乃衡山门下首席弟子,师出正道,被誉为当世之张良。一人乃山野道间天资纵横不世出的奇才,被称为隆中诸葛。

此二人,论才情,北鹤更高一筹,但他性情疏狂,出手狠辣,毁誉参半,而李蔚光为人正派,克己内敛,为世之楷模。

李蔚光双手轻轻伸在灯芒下,静静凝望,似有温软的光色滑入那双沉敛的眸里,

“你想要我做什么?”

王晖暗暗吁气,往前爬了数步伏在他对面,“谢堰在查秀水村的案子,很快就会查到我头上来,他是你的徒弟,身兼你与北鹤之长,我压根奈何不了他,昨夜我以容语为饵,设计围杀他,不仅不成,反被他绞杀了一批精锐,我现在吃了个闷亏,声都做不得...”

王晖咬下一抹恨,“除了你,没有人是他对手。停云,你帮我杀了他!”

李蔚光掀起眼皮冷冷看他一眼,“我杀不了谢堰,也不打算杀他,对付谢堰,釜底抽薪,将二皇子朱靖安拖下水,任凭他能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晖脸色微微一亮,“你的意思是,对付朱靖安?”

“没错,朱靖安没了,谢堰便无枝可依,我再亲自劝他,他心怀社稷,绝不会做无谓挣扎。”

王晖缓缓露出一丝笑,“还是你有主意。”有了李蔚光,他像是有了主心骨,王晖浑身也松懈下来。

只听见李蔚光沉沉盯着摇曳的灯火,继续道,“所有经手秀水村一案的人,全部送到我手里,那一百二十条人命,我来背。”

王晖大吃一惊,茫然望着他,“停云啊,这不好吧?”

李蔚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谢堰查到我身上,我总有法子对付,你却没有,你想要王家万劫不复吗?”

王晖挠了挠额,他当然不愿意,只是他本对不起李蔚光,李蔚光如今却肯一人担起整个局,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李蔚光垂眸冷声道,“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王家,是为了然然和她的孩子.....”

“至于红缨....”

提到红缨,王晖瞬间回过神来,“关于红缨,我是这么计划的,我也不好让她回王家,太子赐婚圣旨上不是写着李四小姐吗,我查了,李四小姐只是容语的幌子,咱们让红缨顶替李四小姐,记在你的名下,以李家长房大小姐的身份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李蔚光想起李思怡恰才所言,既然李思怡已放弃,他也无话可说。

“就这么办吧,人呢,在哪里?”他抬目问王晖。

王晖却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笑道,“秀水村那个活口怕是认得她,眼下谢堰紧咬着不放,我还不敢带她入城,但,大婚前夜,我必将她送入你府中,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解决二皇子。”

李蔚光闻言缓缓叹了一声,寻思片刻问道,“你恰才说,当年红缨被北鹤所夺,这些年红缨便是养在北鹤手里?你确定北鹤死了?”

王晖颔首,“萧关之战后,北鹤杳无踪迹,我们都当他死了,哪知两年后他骤然出现在京郊,将红缨从我手里夺走,他当时负伤累累,样子并不好,这十几年我费尽心思寻他,终于在两年前寻到了秀水村,彼时北鹤已死,我的人挖了他的坟,核对了他手骨上的伤痕,是他无疑。”

“那你就把一百十二名百姓全部都杀了?”李蔚光厉声斥道。

王晖讪讪苦笑,“我这不是怕泄露红缨身份吗?谁也不知北鹤这个人留了几手,我不得不防。”

李蔚光闭了闭眼,已不愿与他多说,

“这些事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管了,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寻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王晖这下无话可说,他往后挪了几步,朝李蔚光长长一揖,“停云,一切拜托你,还让你替我收拾烂摊子,我王晖永世记你的恩情。”

李蔚光一个字都听不下去,摆摆手示意他快些离开,只是等王晖身影消失后,他吹了灯,怀抱那份婚书,独坐至天明。

眨眼到了七月初,一日谢堰借着公事来到司礼监,告诉容语,他的人悄悄前往汉中,已查到当年那名奉命去秀水村剿疫的将军,此人已畏罪自杀。

“这个人肯定只是个替罪羔羊,消息还没传到京城来,我趁着这段时日在京城弄出些风声,引蛇出洞。”

其实在王晖与东宫孤注一掷要杀他时,谢堰就已把王晖列为嫌疑人等,只是,他一没拿到证据,二碍着容语与王桓的关系,不曾明说,三则,他实在想不通王晖为何会绑架一个姑娘,趁着王晖损失一批精锐后,他派人搜了一遍王府,不见红缨踪迹。

当初有一刺客,射杀了见过红缨的那位人证。

谢堰派邵峰蹲守王家,意图寻到刺客,可惜也一无所获。

以至于谢堰怀疑,他是不是弄错了方向。

容语听完皱眉,

“总不能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谢堰,我师父当年可有仇敌?”

谢堰一言难尽看着她,“我问过我父亲,他告诉我,北鹤先生性情霸烈,每每推行国策,不容人掣肘,或杀或黜,在朝中树敌无数。”

容语扶额,无奈叹道,

“还真是大海捞针,红缨乃我师傅独女,若有人趁我师傅死后将她掳走,施以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谢堰见她眉头皱得深,一时心神微动,轻声道,“卿言,你信我,交给我,我定找到红缨,好吗?”

他声音太柔,与平日那杀伐果决判若两人,

日霞璀璨,连日来天气都放晴,似要在入秋前狠狠释放一番夏日的余威。

容语脑门不知何时已冒出一层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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