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与刘承恩周旋,有两个缘故,其一,刘承恩在朝野名声极好,威望隆重,若能引他为援,可兵不血刃。其二,印玺在掌印手中,徐越将养心殿与奉天殿翻了一遍,不曾寻到玉玺,谁能将玉玺藏起来?只可能是刘承恩。
但现在,刘承恩说玉玺不在他手中。
许昱不信。
“在何处?”
“自然在它该在之处——”
一道暗哑的嗓音自殿门口响起,
紧接着,众臣瞧见王晖被人搀扶着迈进大殿。
许昱望见王晖那一瞬,脸上再也维持不住淡定,
“王晖,你怎么入得宫来?”他已命人紧闭宫门,不放任何人进入。
王晖将身旁内侍一推,拄着拐杖森然笑道,“本官不来,任由许大人妄动乾坤么?”
许昱深深与他对视,满殿炽热的光辉遮掩不住王晖眼底的幽芒。
他与王晖共事十多年,王晖这个人总是叫人捉摸不透,要说有谋略,他偶尔做出的事漏洞百出,要说城府不深,偏偏又会出其不意,他性子咋呼,整日在内阁骂骂咧咧,若不是国舅爷的身份,想必满朝真正服他的并不多。
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在王晖眼里瞧见了以往没瞧见的慧智,仿佛一切尽在掌中...
许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王相....”
“王大人可算来了....”
原先还在动摇的东宫老臣,均簇拥在王晖身侧。
王晖眸色浅淡,幽幽道,“许大人之所以如此张狂,不就是因为四殿下在你手中吗?现在,还请许大人往西侧瞧一瞧,看看那是谁?”
许昱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西侧甬道口的珠帘被人掀开,露出一道分外出众的脸,正是怒色冲冲的朱承安,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还有二人护在朱承安身侧,小王爷朱赟与金吾左卫文刚。
原来王晖与朱赟做了交易,只要朱赟带人前去西配殿救下朱承安,王晖许诺保王府妇孺并朱赟的性命,罪责只由端王一人承担。
虽然金吾卫文刚是他布的后手,但毕竟还有徐宽在,王晖不敢冒险,是以说动朱赟出手。
除了朱赟,没有人能堂而皇之进入西配殿,朱赟先是伺机接近朱承安,待确保朱承安安全后,将大殿形势告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成功说服徐宽倒戈,兵不血刃救下朱承安。
此举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
被缚住的端王满目惊愕望着自己的儿子,那个一贯欢天酒地活得肆意潇洒的孩子....眼眶似被刺痛,灼泪漫过眼眶。
朱赟隔着人海与端王对视,他忽的掀起衣摆朝端王的方向跪下,泣不成声,“父王,儿子对不住您....”
一下又一下猛地往地磕头,咚咚的响声敲在端王的心尖,他老泪纵横,虎躯颤抖不已,只拼命朝朱赟摇头。
若说这一生,谁是他的软肋,便是这个心肝宝贝儿子。
他朱建不过是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儿子能在危急关头,担起王府世子责任,保住老小妇孺,端王不会怪他,也怪不上他,甚至隐隐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一身的罪孽。
许昱踉跄地退了几步,一张脸变得煞白。
他算明白了,王晖借着王桓之死,退避朝争,原来是故意引他们上钩,步步为营,借他们之手毒害皇帝,逼立太子。
王晖演得这出好戏啊,连他都被蒙骗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手中的传位诏书仿佛是烫手的山芋般,一松,往台阶下飘去。
谢堰在这时,信手捡起那张传位诏书,目光在“献王朱景初”五字上落了落,仿佛察觉到什么,他倏忽抬眸,却见那人飞快地错开视线,那张带着几分病态白的脸,缓缓颌动了唇,用嘴型说出二字,
“别急....”
谢堰目色微凝。
端王也好,许昱也罢,谁也不能成为献王的掣肘,王晖玩了一出瞒天过海,时机还不成熟,但幸在今日许昱用密诏探了路,效果比他想象中要好,朝中还有许多大臣为乾帧陛下所撼。
许昱此举,也算是替他铺了路。
大殿经过短暂的平静后,一道雍容清贵的身影被宫人簇拥着进入。
皇后与捧着玉玺的女官立在门口,她神色平静扫视殿内,扬声道,
“陛下病危,本宫以皇后之尊,执掌宫闱,百官有何异议,皆与本宫说来。”
众臣望着那依然美丽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后,怔了片刻,齐齐跪下,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
除了许昱,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献王正要下拜,却被皇后扬声阻止,“献王殿下不必多礼,献王今日受了惊,来人,将他送回南宫。”
王晖眉头皱了皱,但想起请动这位妹妹时,已允诺她不牵连无辜,王晖只得闭嘴。
皇后吩咐完,神色镇定往内殿迈去。
经过容语一番救治,皇帝脸色已有好转。
皇后迈入,坐在塌侧,倾身向前,轻声唤道,“陛下,我来看你了,徐越伙同端王与许昱,给您下毒,现已被制住,陛下,您身子不好,当要立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