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仪苦笑,饮了一口浊酒,“谢堰都没法子的事,你还能捅破天?”
朱赟倒是想,可惜征战杀伐乃国之要事,他不能儿戏。
三人这厢聚在一处喝闷酒,谢堰也正被二皇子叫去议事。
话说到一半,听人廊庑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侍卫在门口禀道,
“殿下,不好,出大事了。”
朱靖安一惊,沉声问,“何事?”
那侍卫跪入门槛内,满头大汗道,“军营出事了,今日午时,都督同知宋晨大人领着一群悍将打三山街狎妓喝酒,手下的人没个轻重,弄死了两名妓子,喝酒回营,途中遇见陈家表姑娘,宋将军见陈姑娘貌美,出言调戏了几句,表姑娘羞愤,扬言要去当姑子,此事传到了表少爷与霍公子耳中,二人带着人马迅速冲去兵营,这会子怕是在闹事。”
朱靖安当即怒极,拍案而起,“出征在即,他们这是要造反吗!”一面绕过长案匆匆往外走。
谢堰起身拦住他的去路,“殿下稍安,您是皇子,不能去兵营...”
朱靖安当即一顿,收了怒色凝然问,“那怎么办?宋晨被任命为副帅,他敢这么嚣张,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要出征,不服我舅父的管辖,故意惹是生非,给舅父难堪....”
自从陈珞从两江总督调入京城,接任左都督以来,底下的将士大有不服,原先杭振海一派的将领与端王府的将领分成两派,明里暗里在军营较劲,自打陈珞上任后,这两派的将领倒是伙同一块,时不时寻陈珞麻烦,陈珞这个左都督当的可谓是如坐针毡。
今日宋晨胆敢调戏陈芊芊,是将陈珞的脸皮扯下来往地上踩。
而表妹陈芊芊恰恰定给了小舅子霍玉,不仅如此,霍玉这一次也在出征名单中。
两厢闹起来,如何收场。
谢堰不慌不忙拱手,
“殿下,宋晨是端王心腹,此天赐良机,臣欲拉他下马,只是殿下得损失霍玉,殿下以为如何?”
他这段时日确实命军中暗桩,唆使宋晨入城狎妓享乐,原计划设法给他安些罪名,罢黜军职,让自己的人顶上去。不成想今日偏被宋晨撞上陈芊芊,闹了这么一出,虽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嫌疑,但机会摆在面前,谢堰不得不抓住。
朱靖安听了这话,陷入了犹疑。
此次北伐,舅父陈珞并不曾出征,如果为了拉宋晨下马,再损失霍玉,那么他一党将被彻底踢出北征之局。
谢堰顷刻看穿朱靖安的心思,再进言道,“殿下,北线战局非一朝一夕之功,往后还有的是机会.....”
朱靖安心神一动,只要陈珞是左都督,何愁没机会立功。霍玉只是个参将,分量哪里能与副帅宋晨相提并论。
“如果宋晨下马,咱们可有人手能顶上去?”
谢堰慢腾腾望了他一眼,淡声道,“不管谁顶上去,臣会想办法让他成为殿下的人....”
有了谢堰这句话,朱靖安再无后顾之忧,他长吁一口气,袖手道,“清晏,本王便不去了,此事交予你处置。”
“是。”谢堰行礼退出书房,大步往外走。
到了门口,谢家的马车在候,惯常伺候谢堰的随侍品芳连忙迎上来,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暗中出言挑拨,双方现已梗着脖子磨刀霍霍....”
谢堰上了马车,靠在软塌阖目休息,“让马车慢点走....”
品芳跪在一侧替他斟茶,“啊?慢点走?去迟了便没戏看了....”
谢堰睁眼觑着他,“去得早,还没打起来,能有什么戏看?”
品芳只当谢堰说笑,不曾想这一路他还真就慢悠悠的,从王府行至西直门,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被谢堰走了一个时辰,这还不算,到了西直门附近,谢堰也没下车,只远远掀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仿佛嫌动静不够大,继续倒在车上浅眠。
宋晨所辖的三千营,营地就在西直门外,眼下大军出行,将士们整装待发,临行之际,几位副将怂恿宋晨入城寻点乐子,宋晨携人入城畅饮,不想回到军营没多久,霍玉与陈家少爷陈鸣带着一伙人立在军营门口,嚷嚷着让宋晨出来应战。
军营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军将中可相互挑战。霍玉也不笨,他不敢闯入军营,便使了这个法子,逼宋晨出来应战,寻机教训宋晨给未婚妻陈芊芊出气。
宋晨身为都督府同知,不会惧战,却也不会豁下脸面与霍玉一般见识,便遣了一名副将迎战,不成想霍玉功夫还真是不错,当场将人给打残了。
宋晨当即怒火中烧,便亲自拔刀与霍玉决战。
宋晨的功夫硬,霍玉的功夫巧,二人相持许久,未能断胜负。
“你连我一个参将都打不赢,凭什么当副帅?”
再加之围观的将士也有不少人起哄,宋晨面子上过不去,便下了狠劲,长矛一挑,将霍玉给掀下了马,陈鸣本就恨宋晨狠的牙痒痒,当即冲上去报仇。
这不,两厢兵马撞到一块,已在西直门外引起哗变。
谢堰缓行的一个时辰,双方死伤已达数十人。
品芳见西直门外已血流成河,心慌意乱问谢堰,
“公子,您还不出面?”
谢堰慢悠悠掀起唇角,“我去就能阻止了?他们现在都在气头上,谁的话都不会听,何况,我只是一佥都御史,压根镇不住这些军将。”
手中不知何时捏着一寿山石,执小刀正在雕刻,一个没留神,刀片从寿山石上滑下,在他掌心划过一道口子。
品芳全然没注意谢堰的动静,只茫然问,“那怎么办?不管了吗?”
“急什么?”谢堰执起案侧的雪帕,一点点将掌心的血迹擦拭干净,抬眸望窗外望了一眼,冷寂的眸底翻腾些许灼色,“等咱们的定海神针。”
“谁是定海神针?”
“四卫军。”
他已给容语去了讯,该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