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仪皮笑肉不笑瞪他一眼,“你若收敛些,也不至于没人提亲。”
“我怎么了?我不就去青楼听听曲,本王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朱赟喝得有些多,脸颊泛红,目光恍惚落在容语身上,盯着她俏白的脸,猛然一个激灵想起容语身份,忙住了口,“不说了,不说了....”
许鹤仪不想搭理他,而是同情看了一眼谢堰,谢堰神情分外平静,仿佛他们所谈与自己无关,只默然喝酒。
想起家里依然黯然神伤的妹妹,许鹤仪最终没说什么。
容语坐在一旁,见话题越说越离谱,擒着茶盏来到凉台上。
远方的天际伏卧一片青山,青山似将天幕化为两半,一半是晴,一半是阴。山雨忽来,夹着一片湿气扑面而来,倒是应了苏东坡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身后突然传来谢堰的嗓音。
“东宫待得舒适吗?”
容语侧眸看了他一眼,些许是有伤在身,他面容冷白如玉,眉间似浮有一抹苍茫。
“二殿下又如何呢?二殿下空有贤名,值得你为他卖命?”
谢堰失笑一声,背着手望她,唇角含着一抹极轻的笑,“朱承安除了是正宫嫡子,还有什么呢?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全凭一群老臣扶持,如果没有王晖,他早被吃得骨头不剩,便是这一次,若不是你和太傅,他也翻不了身。”
容语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瞥了一眼他身后,“谢大人伤得如何?这才第四日便四处跑,不把自个儿当回事了?说来陛下对谢大人还真是宠幸非常,欺君的罪名都能轻轻揭过。”
她还在为没能把谢堰从京城支开而遗憾。
谢堰看出她的心思,唇角微勾,“等有机会,我也会想法子让公公离开东宫。”些许是喝了酒,他眼尾溢出一抹酡红,竟是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天际忽然炸开一道惊雷,原先那片山雨随风缓缓向东侧移动。
黑云似悬在头顶,风雨猎猎,顷刻湿了二人的衣摆。
“我看谢大人还是趁早成亲,生得耽搁人家姑娘。”
谢堰一日不成亲,许松枝与隆安公主一日不死心,平白祸害这么多姑娘,容语瞧不过眼。
谢堰微微赧然,并不接这话。
“上次公公所对,十分合我心意,若是公公哪日肯赐墨宝,算我谢堰欠你一份人情。”谢堰侧眸看她,幽深的瞳仁清澈明净,竟是难得真诚。
容语就差没翻他个白眼,转身离开。
出门前,她指了指喝得不省人事的三人,“麻烦谢大人善个后。”
容语披上一件蓑衣往东宫疾驰,谢堰想将她调离东宫,她何尝不想支开谢堰,二皇子朱靖安旁的能耐没有,还算知人善任,谢堰在二皇子一党有绝对的话语权。
想让谢堰放弃朱靖安,还真有些难。
回到东宫,没发现朱承安,寻到刘吉,刘吉迎上来,匆匆告诉她,
“陛下下旨,五日后端午节,将在太液池举办龙舟赛,陛下的意思想让皇后娘娘与宴,原是想请小王大人去玉熙宫说动娘娘,结果寻了一日没寻找,这不,殿下亲自去给娘娘请安。”
容语不解,“陛下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皇后娘娘?”
刘吉失笑,“这次龙舟赛,许各家女眷入宫,得有高阶妃子作陪,周贵妃病下,杭贵妃自省,王相建议请皇后娘娘露面,陛下应允了。”
容语颔首,这一次把五皇子一党压制得死死的,倘若皇后娘娘能在皇帝面前进言,朱承安立为太子指日可待。
是夜,永寿宫。
杭贵妃一袭白衫跪在观音佛像前默经,须臾管事牌子瞿昆推门而入,悄悄在她耳侧道,“娘娘,得到消息,陛下已派人去玉熙宫,请皇后参与今年龙舟宴。娘娘啊,再这么下去,哪有您和五殿下立足之地呀?”瞿昆急得满头大汗。
杭贵妃缓缓睁开眼,青烟袅袅,如云似雾绕在她眉眼。
“慌什么?”说到此处,她语气一顿,皱眉道,“先前本宫警告过他们,截杀朱承安一事太过仓促,难以善后,他们偏不听,眼下倒好,落个阴阳两隔的下场....”
想起杭家被抄,杭贵妃唇齿咬出一抹血色。
瞿昆忽略她后面一段话,直接问道,“依娘娘的意思,局面还有救?”
杭贵妃冷眼瞥着他,轻哼一声,“本宫还未出手,就算不得输.....”
“端午了,正好,送他们一份大礼....”
第30章
太液池最南端有一硕大的湖泊,名南湖,五月初五,龙舟赛在此处如期举行。
沿岸扎满了橘色灯盏,香尘铺路,十步一兵,五步一卫,守卫森严。北面扎了一五丈高的宽台,成品字形,正中为皇帝皇后观台,左右分给了皇亲国戚,其余官吏散在沿岸观赏。
今日端午,皇帝免了早朝,各处官员并女眷陆陆续续入宫来,到了巳时初刻,皇帝携皇后出现在宽台之上,同行的还有二皇子朱靖安与四皇子朱承安,五皇子朱佑安远远地辍在最后,今日佳节,皇帝特许他在宴席上露个面,朱佑安虽是装扮一番,可形容明显有几分颓丧,比往日低调不少。
司礼监伴驾的是刘承恩与东厂提督徐越。
东宫伴驾的是刘吉。
皇帝落座后,扫了一眼朱承安,忽然问道,“容语呢?”
朱承安起身行了一礼,含笑道,“回父皇,表兄缺人手,将容语拉去充数。”
皇帝闻言嗤的一声,威严的面容有一丝松动,正想说什么,侧眸看了一眼皇后,温声道,“连续三年,王桓都被朱赟那小子抢了先,今年看来是打算扳回一局。”
王皇后今日着装朴素,一身蓝地黄花的翟衣,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羊脂玉簪子,即便如此,也难掩眉间的炽艳之色。
她目视前方,难得应了皇帝一句,“他自小争强好胜,碰上朱赟,也算是旗鼓相当,对了,臣妾还未谢陛下许他校尉之职,每每提读书他便泛头疼,那王晖又处处压制他,如今总算是如了他的意。”
这大概是王皇后近十年来对皇帝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皇帝眼眸隐隐泛着些悸动,坐正了身子,望着前方湖面蓄势待发的龙舟,“这么多小子里,就他一腔热血,赤胆忠诚,朕最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