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师傅是一柄不世出的剑,叱咤四海。
李蔚光便是人潮汹涌里,始终挥之不去的光,风华无尽。
李蔚光顺驴而下,缓缓走到杭振海面前,含笑道,
“昔日我随同陛下在云南打仗,有一回陛下化装马夫,潜入对方的军营里,一把火烧了对方的粮草,后来陛下御宇天下,他说,‘这天下便像是一匹无时无刻不在奔腾的马,朕便是驾驭这匹马的马夫’,杭都督瞧不起马夫,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杭振海冷峻的面容微微有一丝皲裂,他笑了笑,“若论与陛下的交情,谁也比不过左都御史李大人,只是殿下这一副形容,怎么都不能入宫吧?”
两位一文一武,位极人臣。
远远望去,只当二人在话闲,谁又不知,这一回合,李蔚光上书让四皇子代天子郊祀,确定了中宫嫡子的正统,定了天下文人的心。
而杭振海当即在郊祀上设计一出截杀,以实力告诉天下,储君的位置是要靠铁锚刀枪拼来的。
今夜,与其说是四皇子与五皇子之争,也不如说是李蔚光与杭振海之争,更不如说是文臣与武将之争。
李蔚光听了这话,慨然一笑,侧眸往前方大街望去。
众人循着他一道望向那茫茫灯火里,只见远方有一辆宽大的舆车迅速驶来,而那驾马之人,一袭六品鹭鸶补子朝服,眉目森严冷冽,浑身一股刚克之气,不是那许鹤仪又是谁?
许鹤仪飞快架着马车停了下来,连忙将车厢内一身冕服捧下,走至朱承安跟前,往容语望了一眼,见她安好,微松一口气,旋即双手捧服,跪下道,
“臣巡按御史许鹤仪,跪迎殿下回宫!”
杭振海瞅见许鹤仪,青筋直跳,咬牙道,“许公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鹤仪连个眼风都没给他,捧着冠服送至容语手里,容语二话不说与孙奕簇拥朱承安去到城门口侍卫值房,当即替他穿戴整洁,再迎着他送入马车。
朱承安登车之际,立在车辕上扫了一眼人潮涌动的朝阳门,旋即望向前方。
远处巍峨的皇城,庄严肃穆,似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而今夜,他便要把这座山,掀一掀。
“众卿,随我入宫面圣!”
“遵命!”
以李蔚光为首的东宫一派,齐齐应声。
待朱承安掀帘入内,容语立即跳上车辕,欲牵缰策马,这时许鹤仪抬手夺去她手中的缰绳,眸宇湛湛,
“卿言,我来。”
短短四字,道尽无限情义。
容语抬目,与面前的高峻男子相视。
他眼底似有一股正气,荡涤一切奸邪。
许鹤仪是谁?当朝首辅嫡长子,五皇子未来的大舅子,谁敢动他?
由他驾车,最是稳当。
“好。”容语将缰绳递给他,钻入舆车内。
舆车缓缓被策动,侍卫护送李蔚光与朱承安往皇宫疾行。
子时刚过,天际昏暗无光,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而王桓单人一骑,扬起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鹤立在城门下,
“本将在此,接应次辅王晖与一众老臣。”
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那是属于李蔚光与朱承安的硬仗。
王桓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目送舆车远去,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一定要赢啊。
舆车内,容语问随车而来的小内使,
“可有笔墨?”
小内使立即在内侧紫檀小柜里捧来笔墨纸砚,替她摊开研磨,
容语当即提笔写下寥寥数句,卷好装入一信封,掀帘唤来一侍卫,“将这封手书,送给佥都御史谢堰谢大人。”
朱承安乏累得靠在小塌歇息,听到容语这话,掀开眼皮,
“卿言此举何意?”
容语扬眸,眉间的神色冷肃又张扬,“今夜成败就在谢堰。”
第26章
夤夜,四面八方的风从丹樨卷来,吹得廊庑下的灯盏飒飒作响。
奉天殿侧殿灯火通明。
一个时辰内,该来的不该来的,齐齐涌在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