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语何尝没料到这一点,这也是她刚刚一路痛下杀手的缘由。
她几乎断定,刚刚沿途的截杀,并非是对付她,而是为了朱承安所布,眼下被她歪打正着消灭一批精锐,那些人想重新调度人手,还需要一些时间,哪怕真有,实力定不如第一批。
“他们有人,咱们就没人了吗?”容语紧了紧袖口,神色冷肃吩咐道,“派人去虎贲卫,通知王桓大人来接应。”
“好!”
容语话落,从值房步出,立在箭楼前的高剁,忽然身子一跃而下,犹如离箭般消失在孙奕眼前,孙奕惊了一晌,喃喃叹道,
“容公公功夫竟是诡异至此....”
容语下了城墙,一路往西北方向疾行。
刚刚孙奕给她指明了方向,朱承安与王晖当是在西北的林子里。
她一路飞行,一面暗想,王晖也算是浸润朝堂的老油条,难道没有防备吗?
要知道一旦朱承安与王晖落单,便给了五皇子可乘之机,他完全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将二人一举消灭。
她不信王晖这么容易入套。
王晖没有让她失望,在容语从城墙下行出十里后,瞥见官道上徐徐行驶着一辆牛车。
牛车没什么不对劲,不对劲的是牵牛的人,腰背挺直,脚步从容,浑身冒着贵气,哪像个寻常的车夫。
容语走近,与那人四目相对,双方皆是一愕。
“殿下!”容语露出喜色,上下打量朱承安一眼,见他换了一副行头,面容还算干净,除了沾了些灰尘,并无伤痕。
“殿下,你怎么一人在此?”
朱承安久久凝视她,紧绷的心缓缓喘了口气,渐渐露出疲惫的笑,“那些流寇认出冕服,只管朝我射箭,舅舅想了法子,让我与一侍卫换服,那侍卫穿着我的冕服,将人往另外一处引,我悄悄脱离队伍,后偶遇了一车夫,便与他换了行装。”
“你身旁的侍卫呢?”
朱承安露出一丝凛色,“有人叛变...”
容语闻言心中钝痛,难以想象这短短数个时辰,朱承安经历了什么,“王相呢?”
朱承安摇了摇头,“舅舅该是带着一帮老臣逃去西北林子里,你放心,他们身边有侍卫,朱佑安的目标是我,不会分出精力杀那些老臣。”
容语颔首,低声问,“殿下可有受伤?”
朱承安神色比想象中平静,暗夜里依然渗着温润的光,笑了笑道,“我逃出来后,反倒是安全得很,并无受伤,倒是杨尚书这些老臣受了惊吓,吃了不少苦头。”
容语不再多问,“我先护送殿下进城。”
有了容语在旁护卫,朱承安无需牛车掩护,二人弃了牛车,一路疾行。
到了朝阳门下,容语吹了一阵口哨,须臾,城门缓缓被推开。
一大片火光闯入容语的眼帘。
只见高耸的甬道下,上百侍卫高举火把,将那漆黑的甬道烘得发红发亮,而为首一人,身着铠甲,留着八撇胡子,懒洋洋坐在马背上,视线微微从朱承安身上掠过,打了个哈切,一眼笑睨,
“听闻城外出现流寇,有人暗中乔装闯入京城,本指挥使奉命前来缉拿嫌疑人等。”话落,神色一凛,粗眉竖起,“来人,将面前这暗闯京城的贼人拿下!”
“我看谁敢!”孙奕也打城内疾步奔出,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看样子是恰才是被人钳制,眼下听到动静,硬闯了出来。
容语定定看着那为首之人,身穿六品兵马司指挥使武服,此处离东城兵马司衙门最近,定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张赣。
兵马司掌巡缉盗贼。
她不得不佩服五皇子一党的布局,定是在城外没寻到朱承安,猜到朱承安乔装打扮躲开追击,眼下便在朝阳门设了这么一计,朱承安现在穿着一身马夫服,谁肯认他?
果然是心狠手辣,步步为营。
孙奕义愤填膺比着朱承安,“还请张大人瞧清楚,面前这人是谁?”
张赣故意眯着眼,望了半晌,咧嘴笑道,“孙将军,恕下官眼拙,这不一马夫吗?”
“放肆,这是四皇子殿下,殿下郊祀被贼人追杀,好不容易入了京城,还请张大人立即退开,迎殿下回宫,否则,你这是大逆不道!”
张赣奉了五皇子令,当然不可能被孙奕这话吓到,他眨了眨眼,问身后的兵士们,
“你们认出这是四皇子殿下吗?”
众人齐齐摇头。兵马司的将士平日哪有机会见到朱承安,除非朱承安穿了一身冕服,否则他们咬口不认识,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张赣无辜地摊摊手,“孙将军看到了,在下身后的兵士无一人认出,倘若我擅自将贼人放入,出了事,孙将军负责?”
孙奕气个半死,一脸正气,“此处是朝阳门,今夜归本将值守,本将将人放进去,出了事,自然是本将负责!”
张赣仿佛早料到他这么说,摆摆手,示意众将士往后退出甬道,他骑着马立在城墙内,笑吟吟道,
“那请孙将军让他们进来吧。”
进了这道城门,便是东城兵马司的辖区。
孙奕这一刻脸色沉如寒铁。
他往身后的朱承安与容语望了一眼,露出几分艰难,他今夜负责值守朝阳门,有权开这道城门,却没能力将朱承安护送回东宫。
瞥见朱承安一身风尘仆仆,孙奕不禁热泪盈眶,扑跪道,“臣等无能,让殿下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