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人心惶惶。
谢堰今日替二皇子主事,一面立即封锁整座王府,一面派人往皇宫报讯。
他一袭月白直裰,眸色灼灼立在前廊门下,朝满院的官员与贵胄施礼,
“诸位大人得罪了,皇长孙性命攸关,今日不把事情查清楚,谁也不能离开。”
绝大部分官员倒是无话,毕竟出了这样的大事,都希望尽快找出凶手,还大家一个清白。
但也有人提出异议,礼科给事中苦笑着拱了拱手,“谢大人,旁的倒是无碍,最紧要的是今日四殿下郊祀,待回宫,下官还需去消驾帖。”
“就是,就是,我今夜子时当值,原是打算喝口贺酒便走,眼下被封锁在王府,还真是犯难。”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平澜满脸愁云。
虽是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可王府这情形怕是短时间内没法善了,耽搁了他上值,小则杖责,大则罢黜,这样的风险他可冒不起。
他话音一落,身旁一名光禄寺少卿含泪道,“平指挥使还算好,底下的人总该替你当着差,回头陛下或四殿下问罪,你也有个由头,我却是麻烦了,郊祀带回的簠簋得归入库房,库房的钥匙还在我身上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嗡嗡声一片。
有些官员当值时间还未到,先赶着来喝口酒,有的为了讨好二殿下,甚至不惜偷偷溜出来露个脸。
眼下被全部堵在这里,事情败露不说,还会耽搁朝务,届时追究下来,二皇子可不会替他们担干系。一旦有人起头抱怨,其他人都坐不住了。
谢堰扫了众人一眼,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已遣人去禀报陛下,其中里情也悉数告知,只要今日之事与诸位无关,回头陛下定会宽宥....”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下,“想必四殿下也不会怪罪。”
话虽如此,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郊祀可比皇长孙的洗三礼重要多了,众官依然忧心忡忡,纷纷设法托外面的人去衙门递讯。
........
火光乍起时,容语正躲在垂花厅一深檐下,她身形清瘦,藏身其中,既能窥测后院情形,亦能听到些前院的动静。
她冷瞅了半晌,只觉得这一切很是蹊跷。
目下看来,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最有可能对皇长孙下手,而显然五皇子可能性更大,可奇怪的是,五皇子若真是凶手,岂会这般大张旗鼓给二皇子庆贺?这不是给自己招嫌吗?此外,换做是她,真要对一个孩子下手,早在王妃怀孕时便动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弄得人尽皆知,难以善后。
如果不是五皇子,便可能是王晖,王晖这个老狐狸,趁着四皇子郊祀,除掉皇长孙,也不是没可能。
恰在这时,有人从垂花厅前面的游廊穿过,
“李大人,你不是来得晚吗?四殿下可回城了?”
“没呢,按照时辰,早该入了永定门,也不知为何耽搁了,我刚来王府时,还没听到城门快马的消息。”
容语心猛地一沉。
郊祀该在申时便结束了,即便路上耽搁,现在戌时初刻,也该到了城门。
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只听见底下两人继续道,“哎,我还急着去首辅府给许大人送文书呢,许大人温厚,许我吃了酒再送去,眼下好了,耽搁了首辅大人的事,回头我该要吃挂落。”
“许大人今日不是随同四殿下郊祀吗?怎么在府中?”
“你不知道吧,许大人随驾没多久,便从马上摔了下来,当场昏厥在地,后来是次辅王晖大人顶了上去,许大人被送回了府,至午时方醒来....”
容语听到这里,只觉脑海一片乱麻。
朱承安还未回城....
首辅许昱突发疾病换了王晖随驾....
二皇子府中出了事,绝大部分官员被扣押在此,其中不乏城防武将.....
等等,容语突然回想起胜兰临行丢下的话,
“你今日早些离开王府,据我所知,五殿下今夜有大动作.....”
他能有什么大动作呢?
只可能是针对朱承安。
容语几乎断定,今夜之局为五皇子所为。
他定是在城外设了埋伏,袭击了朱承安,又想了法子伙同二殿下伪造皇长孙被害的局面,将所有可能援救朱承安的官员扣押在此。
容语想明白其中关节,顿时心跳如雷,仿佛要破膛而出。
她必须立刻去城门处接应朱承安。
......
院中灯火惶惶,人影穿梭。
院外,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王府围个水泄不通。
她当然可以硬闯出去,可这样也会打草惊蛇,届时只会给朱承安带来更大的阻力。
容语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装,猛地吸了一口气。
只能通过这个法子离开王府。
片刻,容语挤入女眷聚集的垂花厅。事发后,戏台后院的舞女与戏子被全部控制,容语现在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唯有潜伏在这些宦官贵女中,方有机会出府。
王府的管事嬷嬷在垂花厅门口挨个盘问,这里头的姑娘非富即贵,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才围住两刻钟,便有许多姑娘不耐烦,嚷嚷着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