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堰果然怀疑她。
她脑中飞快运转,思索着对策。
雨急一阵,缓一阵,愁煞人也。
正当此时,廊庑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顷奔来一羽林卫,
“谢大人,荣将军遣属下来禀,刺客已寻到。”
话音一落,殿内众人倒抽凉气。
“找到刺客了?”
“这么巧?”
“是什么人?”
小内使七嘴八舌地问。
谢堰俊眉微的一挑,显然十分意外。
眼见就要将容语送进都察院,岂料峰回路转?
小王爷不死心问道,“确定找到了刺客?没寻错人?”
侍卫不解其意,“小王爷,小的们一路尾随刺客,虽中途被她逃脱,可后来几厢围捕,最后在临溪亭附近一废旧的古井中寻到了她,她穿得一身粉袄裙,被捞起来时,尸身还有温度,手中执的便是刺杀韩大人那把短刀,荣将军已经确认,是刺客无疑。”
今日韩坤醉酒如厕,被刺客拖入东配殿耳房,先是用短刀割破了他喉颈,后纵火焚烧。
小王爷满脸疑惑,“照你这意思,那女刺客杀人后自尽了?”
侍卫想了想,答,“或许晓得无处可遁,索性自裁?”
“她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已遣嬷嬷辨认,是浣衣局的宫婢,一年前入的宫,其他还待详查。”
容语见状,慢条斯理起身,“小王爷听见没,那刺客穿得是粉色腰裙...”
小王爷作色朝她瞪来,“你得意个什么劲,一个浣衣局的女婢怎么可能闯入武英殿,没准是你钟鼓司的人替她遮掩行迹,我看,你就是她的同党。”
容语长吁一口气,摊上这位小王爷,真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朝谢堰拱了拱手,神色凛然道,
“谢大人,刺客已寻到,而小王爷刚刚也承认偶遇在下,既是如此,那在下嫌疑已销,天色不早,是不是可以散了?”
小王爷闻言顿时恼羞成怒,跳脚道,“喂,我可不给你作证!”
容语不理会小王爷,目光灼灼盯着谢堰,
谢堰与她对视片刻,缓缓起身,从案后踱出,“其他小内使嫌疑已销,可先行离去....”
众人哪敢逗留,得了谢堰命令,鱼贯而出。
殿内除了容语,只有谢堰与小王爷一行。
谢堰缓步至容语身侧,负手张望夜空。
忽起的寒风洗去他眼底的灼色,他神情略有几分萧索,
“容公公,你说那名女刺客为何谋杀韩坤?”
容语闻言,身形一震,侧眸,与他一道望向窗外,深沉的苍穹乌云汇聚,仿佛又孕育着新一轮风雨。
她眼底浮现半抹苍茫,
“一名宫婢论理不可能与外臣结仇,除非一种可能....便是有人想从这批女婢身上取童女经血,以来炼制红铅丸!”
而那个人就是韩坤。
所谓红铅丸,便是取十三四岁姿容端丽的童女经血,加入乌梅水,混入奶粉、辰砂、南蛮松枝等,以火炼成丸状,传说此物可壮阳。
那些被掳至皇宫的少女,若久久不来月事,便被灌入一种催经汤药,此药一经喝下,不仅终身无法孕育,且贻害无穷,不少宫婢承受不住病痛折磨,最后无辜惨死。
容语盯着谢堰的侧脸,却见这位不苟言笑的佥都御史,唇角罕见地勾了勾。
她语含嘲讽,“谢大人刚从江南巡案回京,怕是也听说京城近些年的风气,也不知是何人起的头,竟是让王公贵族都做起了这等残忍买卖,听闻京郊附近州郡,买卖童女成风,久而久之,会是什么后果,谢大人可知?”
谢堰侧眸,眼底的冷色欺霜赛雪,并不接她的话,而是问道,
“容公公今日领着钟鼓司诸人在武英殿待了一个上午,申时初刻,舞曲结束,你先将人送回钟鼓司,回程路上,你与小王爷相见在长庚桥,此时尚在申时五刻。从长庚桥行至裕德堂,不过半刻钟,而容公公出现在裕德堂时,已是酉时三刻,敢问这三刻时间,容公公去了何处?”
容语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颤。
看来这个谢堰是有备而来。
容语不动声色一笑,“谢大人还是怀疑我?敢问大人,三刻时间而已,足够我从长庚桥赶到武英殿,杀人纵火并逃之夭夭吗?再说了,这一路可有人瞧见我?再如何,我也不能凭空出现在武英殿吧?”
“这正是本官疑惑之处!”谢堰眉目敛住,目色落在容语的皂靴,若是能将她这只靴脱下,将那淤泥四处比对,兴许能找到答案。
容语循着他视线往自己皂靴看了一眼,“这样的淤泥我在大内能找到多处,大人若不信,在下现在带人去找?”
倒是自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