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煦抬眼瞧她:“你这孩子倒是很有韧劲儿,倒不是我打击你,可你也得懂得不是熬过一月一年的就能达成心思的,有些事是改不了的。”
方沉碧点点头:“很多东西时间也改变不了,那我们自是束手无策,但如果能努力就可改变的那些我们一并弃了,岂不是很可惜?”
“可惜?”蒋煦抬高了音调,而后笑出声来:“你方才几岁,懂得什么叫可惜?”
方沉碧故作思考,遂慢慢道:“可试过的时候没有试,可做择的时候犹豫,可努力的时候放弃,可把握的时候错过,少爷说这些是不是可惜?”
蒋煦终于肯睁眼看方沉碧一眼,心头一跳又一跳,本是有些震惊可到底也是掩住了,端了碗道:“脚丫大的年纪胡扯八道些什么。”说罢仰头把药喝了。
等着漱口之后,翠红又端水容方沉碧伺候他洗脸,等着都就绪了,才让厨房把清粥卧白水蛋拿了上来,方沉碧在桌上打开一个瓷瓶用筷子往外倒了倒,满好道出一小碗,又盛了两碗粥,跟蒋煦一道坐在床上。
蒋煦纳罕,指了指盘子里黑漆漆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腌菜,您尝尝。”
蒋煦蹙眉摇头:“这么样的脏货也拿过来给我?”
“这是我家里人托人好不容易送来的,我吃着觉得很下饭,想着给少爷也尝尝看,这可是金贵的东西,少爷只管吃一口看,若是难吃你罚我都可,若是好吃少爷不妨奖励我。”
蒋煦犹豫再三,还是夹了一块,嫌弃的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分明是黑漆漆脏兮兮的东西可到了嘴里有一股子特殊的味道,东西是咸的又似乎稍稍带了点甜味,咬下去是脆的很爽口。
蒋煦道:“倒还不算差,这是什么做的?”
方沉碧指着盘子里的东西一一清数:“萝卜,黄瓜,气豆,地缸,很多杂样的蔬菜都在里面呢。”
蒋煦轻声应着又问:“那你又要什么奖赏?”
“不如让我给少爷挑匹布做生辰宴时候的新衣如何?”
“恩。”这一声让方沉碧放下心来,她笑了笑端起碗跟蒋煦一道吃起来,道:“以后我跟着少爷一道用饭吧,也不去前面了。”
“恩。”
蒋煦没有多余的话说,他很清楚只是不愿多说,一个孤寂又自尊高高在上的人是无法承认被人忽视被人另眼相看是一种怎么样沮丧的感觉。
他似乎不是活在蒋家,好似每个进出这个院落的人都是过客,都是看客,与他不相识也无关联,只是盲目的做着自己的工作,等着他死,死了人就散光了。
而慈恩园还耸立在这,了不起到时候新人住进来再换一块匾,起个新名,又有进新的下人进来伺候,换新的笑脸,然而这都跟他,蒋家长子半点关系也无。
可方沉碧这个才七岁的孩子,总会让他有种稀奇古怪的感觉,似乎是家人,是她当他是个主子,当他是家人一样,有些温暖只能流在暗处,别人不一定愿意了解,而他也不愿意外露,不愿意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v后第一更完成,别霸王。
日更有难度,我争取隔日更,理由你们肯定不爱听,但我真的很忙,忙到吐血,见过午饭只给30分钟的公司吗,别怀疑,那就是我的公司。当然哪一日我抽风了失业了什么的兴许两更,may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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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生辰宴的当日蒋府热闹非常,但凡河源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多半都来了,人往多处聚总是这个理儿,蒋家算是十里八乡的大户人家这家未来继承人的生辰大宴,谁人不卖这面子?
蒋煦这日由着宝珠帮着收拾伺候,方沉碧就倒开空儿跟着马文德一道在前面忙活。
宝珠知道争不过方沉碧的身份又比不过人家利落的嘴口,平素里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只管恨不得在暗处多啐几声解恨儿,可到底方沉碧也没错待了她,虽是并不亲近倒也不由着翠红和马婆子多放肆,算作懂些道理的。
可宝珠也不算感激她,谁叫她们注定是站在同一屋檐下争风的敌对,若是谁弱了挨了欺负也不可怜只道是自己没那个本事治不住人家反而面子里子都保不住就是了,再想到日后方沉碧太有可能骑在自己脑袋上,宝珠就恨不得用院子里的桃树枝刻成小人儿写上方沉碧的生辰八字日日针扎火燎,直到念死她为止。
等着梨园那面打发丫头过来送新袍子,宝珠展开衣服瞧一眼,只是心里暗笑平素蒋煦从不穿蓝色衣裳尤其这种天蓝淡色的,她等着看蒋煦如何暴躁罚方沉碧一个哭天抢地。
“呦,是蓝色,少爷您……”
蒋煦见了这新袍子也是一怔,他微蹙眉心,眼色渐深。宝珠忙道:“奴婢之前确有跟小姐提及少爷不喜这色衣裳的事,只是小姐似乎没往心里去,或是自个儿挺喜欢这色的,再者……”
蒋煦无心听她多说,淡淡道:“罢了,给我穿上吧。”
宝珠一怔,手又慢了,磨蹭了半晌算是把衣服给蒋煦穿了上去,只是她不敢开口问个原委,只是越发觉得方沉碧到底会什么把戏能做到如此?
蒋煦原本心里也不舒服,这蓝色确是他不喜的颜色,可他也算是个爷们儿家的既是开口允了方沉碧挑缎子这码子事,日后也不好反口发脾气,再或者说他也不乐意看见那个孩子失望的神色,毕竟从她来到蒋府开始他倒是当真身子骨强上许多,也似乎能找到个随口对上两句话的人儿了,虽然这人儿还有点小。
“小姐,你这里肯定忙,嬷嬷说怕着你累着容我过来帮忙搭把手儿。”
翠红搓搓手笑着上前,再抬头往厅里一望真是看得人心头都是麻的:“到底是有钱人家宝贝疙瘩的宴,瞧着来的人若不是算有头有脸能称得上一号的哪能进得了这门,就这还都踩烂了我们府里的门槛了呢。”
方沉碧今日穿了桃色缎面的小袄瞧着很是喜气,她瞥了一眼闹哄哄的大厅,道:“一人荣,万人聚,一人衰,万人踩话再好听出手再阔绰也都跑不掉这个,有什么好羡慕的。对了,你帮我走一
趟慈恩园问过大少爷是不是需要我过去,顺便帮我瞧一眼那件新袍子少爷可是喜欢?”
翠红纳罕:“您不是之前都招呼过了说要在前院忙着吗?缘何还要再问?”
方沉碧道:“张嘴便是人情,你去便是。”
翠红点点头,转身从门里出去了。方沉碧张望着眼前,原是这么诺大的一个厅堂竟是闹闹哄哄的挤了拿么多的人进来,人声嘈杂,面目纷繁,各种道贺恭喜的话成了万重波浪早是将厅室完全淹没其中。
她想到自己的小时候,从孤儿院到姨妈的家也是进了这样豪华阔气的宅子,人人都喊她小姐就跟现在一样,可人人都知晓她不过是个私生女,还是个注定一降生就要夺走母亲生命的私生女。富有,尊贵对于她来说,只是从一个房子换到另一个房子,从一张张明显而嫌弃的脸换到另一张张暗自鄙夷的脸,其他并没有任何不同。
“沉碧,待会儿献茶时候你跟着大夫人身后就是,要乖巧点学着怎么招呼应付那些阔家太太。”
马文德猫着腰从人群里挤出来对着方沉碧交待:“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栽培,若是上道儿的孩子自是会跟着学些细枝末节的,再加之脑子灵光性子聪慧想学的会也不难,表舅我可是对你信任的很,你肯定会做得好的。”
方沉碧点点头,算作领会。说罢马文德领着方沉碧挤进人群,她突然像一只被卷进沙子里的鱼,喘息也无法,逃离也无法,等这一路给带到台上去的时候但见大夫人正与几位富家夫人说着闲话,人人眉梢眼角都是软笑,满目都是金光银光的扎眼的厉害,而那面蒋悦然给蒋茽带在身边,也被许多衣着光鲜的公子老爷包在其中不得动弹。
“夫人,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就等大少爷过来就可以开宴了。”
大夫人莞尔,揽过马文德身边的方沉碧道:“你且先下去吧,待会儿找人去回你。”说罢又与那几位夫人谈道:“瞧这孩子可是漂亮的不得了?我也是才收进府里做当自家女儿养着的,可是娇贵的很。”
几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低头一瞧,只见这玉打的俏人儿水做的骨,明滟滟一双眼似剪水漾波一般,看了让人不禁惊艳,再听着是蒋家大夫人称道是捧在手心儿里的闺女,自是看准了风向,赞不绝口:“瞧着瞧着,要说你家悦然现下的俊样子河源县再没一个了,就是逛遍了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怎的又收了个倾国倾城的丫头做女儿,这不是儿女双全贵人多福,偏是天下间最好的都给您挑去了,只管留给我们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