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着呢,人在高墙大院里,外面的奶奶还病着,能不担心嘛,到底是个有心的孩子啊。”
马文德搁下茶杯:“哪里能让她知晓,我们这都是实在的亲戚里道,就算没那孩子夹在中间,我们若是知道了,也不能就这么眼瞅着不帮一把啊。说了怕孩子上火,瞒得好着呢,我就挤出点自个儿买棺材的老本儿给人家送去点,权当积德了。”
当铺老板满脸堆笑:“我就说着呢,一个刚进府没个把月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银子往家送呢,马大总管心好肯定有好报。”
马文德瞧外面天色不早了,遂站起身抖了抖衣摆料子,满面笑意:“咱们也是兄弟一般的情谊,府里有了什么东西不要了,我只管第一个来找你,你且放心吧。”
当铺老板乐不拢嘴,赶紧让下人送了一包上等的茶叶过来给马文德带走,马文德出了铺子,天才刚刚泛了亮,他绕了一圈把东西送回家再去蒋府当值,时候刚刚好。
等着在前厅里忙活完早饭的事 ,时辰刚到,院子里的各位主子都出来用饭,马文德交待下面人盯得紧点,莫要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则绕去含香园的路上等着蒋悦然。
见人过了来,忙上前俯身贴到耳边道:“三少且把心思放下吧,小的已经都办妥了。”
蒋悦然闻言倒是很高兴,朝马文德点点头:“记下了,马总管这份功劳算是卖了本少个人情。”
马文德哪敢邀功,直道:“这是小的应该应分做的。”看着蒋悦然哼着小曲离开,马文德方才放下心,卓安也是长出一口气,想着这闹腾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马文德跟着蒋悦然身后一并进了前厅,老太太见了金贵的孙儿气色还不错,打从心眼里乐和,一把将蒋悦然搂在怀里,一口长一口短的问个仔细。小隔室与外面的厅室不过是拦了道木阁栏罢了,外面的小姐夫人可是见得真切,谁也不敢面上露出不悦,心里却是各自有各自念叨。
马文德身侧跟着的潘鼎朝他靠过来,道:“大总管,三夫人身边的婆子今儿来招呼过,说是今儿下午最晚不过明儿晌午娘家那边有人会过来。”
马文德知晓平日里这三夫人虽不是个惹是非的主儿,却也绝对不安分,又是老太太厌烦大夫人憎恨的对象,倒也可算得上聪明,至少老爷还算宠着,而大夫人到底也没抓到她什么把柄,只管平
素事头儿上压着一肩膀,却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马文德扬了眉,轻声应道:“知晓了,这事儿回头跟大夫人请示一下再说。”
潘鼎受了指示,俯身慢慢退了出去。
方沉碧进门的时候偏迟了点,大家都已经动了筷,蒋丛见她头上并没有绑着什么白棉布条,看似没多大了不起,便朝着方沉碧问:“方才然弟才说得吓人,这么一看妹妹的伤口也没那么厉害,可是好的差不多了?”
方沉碧点头:“谢五姐姐心里头挂念,伤口已经不碍事了。”
蒋歆也跟着道:“快来给我瞧一瞧。”
方沉碧挪过身,乖巧的探过脑袋,蒋歆仔细一瞧,看出那道浅色伤疤,遂惋惜道:“到底还是留了疤,回头我让屋子里的司棋送去瓶香油,让翠红帮着熏热了揉一揉,说不定能掉呢。”
蒋真也跟着凑过来:“好可惜一张俏脸,可不好留下疤的。”
蒋丛左右瞧了一眼,心里又不舒服,也不知道这方沉碧到底会什么法术,没来几日人缘却是不错,她暗恨蒋歆,只觉得这人笑面虎刀子心,对方沉碧这么好一定存了什么心思。
“四姐,倒也没那么厉害,你瞧着这伤口淡的根本也看不出来,平日也有刘海遮着不打紧呢。”
听她这么一说,蒋悦然不乐意了,对着老太太撒起娇来:“奶奶,您房里有什么管用的东西可别掖着藏着,都拿给方沉碧用用吧,我瞧着那伤口着实闹心,虽说方沉碧嘴里什么都不说,保不准人家心里就是怪我扯了她跟着倒霉,方沉碧这人就是如此,是铁打的嘴还拴了铜锁在上面,问不出个是非曲直的。”
他这一番话逗笑了大家,连方沉碧都弯弯嘴角,边往自己位置上走边道:“老太太别听他乱说,都是没影儿的事。”
大夫人瞧着自己儿子那股子劲儿,眉目皆是笑容:“原是你也有知晓脸面上挂不住的一日。”
二夫人也跟着附和:“我们悦然也是长大了许多,说是平日里霸道了点,可也是分得清楚好歹的爷儿。”
“就是,就是……”旁侧的几位夫人皆应。
老太太听了这话自是骄傲的不得了,拍了怕蒋悦然的头,疼惜道:“我的好孙儿长大了也必是一方人物,我们蒋家富贵未来指日可待。就应你,带回让紫秋给沉碧送了去。”
两人的身子算好的齐全,遂用过早饭之后便与几位姑娘一齐去了书房上课,夫子教书,三位小姐也是各有心思,有学得认真,也有跟着混时辰熬日子的。
方沉碧本是想学,她识字只是对一些繁体字还不熟练,于是跟着夫子背了三字经百家姓之后,便自己翻书册认认生字。蒋悦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此时正斜着身子,歪靠在窗台边朝方沉碧这面看来。
他觉得方沉碧像是一幅画,怎么品怎么有滋味,卓安看的胆战心惊遂伸手推了推蒋悦然,劝道:“少爷,方小姐脸上没字儿,您赶紧跟着温书学字吧,不然夫子跟老爷告状可不是那么好消停的。”
蒋悦然懒懒扭过身,眼睛又对上书本,他很拎得清楚,父亲宠爱他这不假,可说到底自己是日后蒋府的当家,该学的还是要学的齐全,就此来说父亲对他的管教不算太严格倒也并不马虎,夫子若是去告状,少不了挨父母奶奶一顿道理之说,每个几个时辰下不来,着实让他闻风丧胆。
他摊开宣纸,执笔蘸蘸墨水,方才写了两个大字,又突然想到了点子,扯了一张纸,小小写了几个字,等着吹干就团成一团儿朝着方沉碧的桌子上扔过去。
方沉碧纳罕,打开纸团瞧去,上面歪扭的写着几个字:“银子已送,勿急。”
蒋悦然见她看了半晌也不抬头,心里想是不是方沉碧还不认识这几字?又让卓安去解释,卓安过去时候,方沉碧已经在纸团上写了几个简单的字:“谢谢少爷。”
卓安看了看,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候,拿了纸团过来给蒋悦然看,蒋悦然见这几字高兴的很,卓安瞥了一眼,语重心长道:“少爷您瞧瞧,方小姐才学几日,这字写得很是娟秀得体,再看您的字,啧啧,少爷……”
见蒋悦然自己低头看了几眼,卓安又软下来道:“起码让方小姐看着觉得好看才行啊,人不都说见字如见人吗?咱不能在这上低了别人几分啊。”
蒋悦然闻言觉得在理,抬头笑道:“卓安,你有时候也会说几句人话嘛。”
可方才上过一半,外面进来个婆子,大家抬头一瞧正是大夫人屋子里的刘婆子,婆子扭扭走到夫子面前道:“老爷回府了,大夫人这就让这少爷小姐们过去前厅,说是二少爷回来了,今儿的课先攒着日后再补。”说完朝蒋悦然招招手:“三少爷,二少爷说给您带了稀罕物回来,夫人让您过去瞧呢。”
只要不是读书上课,蒋悦然一准儿能跳到八丈高,忙是笑开了花一般跑出去,临了还在门口朝方沉碧吆喝:“沉碧快走,二哥给我带稀罕玩意儿来了,去瞧瞧呢。”
方沉碧手里还执着笔顿在当处,这是蒋家自己人的事,她一介外人也不好跟着参合,本想着等人走了再走,谁想到蒋悦然执拗非要带着她。刘婆子跟卓安站在一侧也并没多说话,分明也是无心。
方沉碧搁下笔,朝蒋悦然道:“你且先去,我收拾好了再过去。”
蒋悦然哪肯,扶着门皱眉毛:“娘们儿家的就是委委琐琐,非得让人心里犯个不自在才罢休。”
几位小姐也是听了刘婆子话收拾了东西纷纷离了位置,蒋歆走过来扯了方沉碧胳膊,温和道:“走吧,你不去瞧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沉碧无法,只得被蒋歆牵着一路往前厅去。
路上几人有说有笑,蒋悦然朝方沉碧身边靠,满面喜色:“我跟你说,上次我二哥回来时候问我要些什么稀罕货,我就问他要了一只玄凤鹦鹉,二哥说这东西京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养着,可不是跟我们这儿随便哪个会说话的鸟能比得了的。玄凤鹦鹉是所有鹦鹉当中最会学话的,可逗乐了。”
方沉碧见他熠熠生彩的眼,也跟着笑笑:“那你可要好生养着,教些喜气祝福的话给它学。”
蒋悦然听这话来了精神:“沉碧你说,若是训练它能传话能认路多好,到时候我跟他说句话,它就飞到你院子里给你传话,多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