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将乾坤袋放进他手中,“倘若伤口上有雷电痕迹,且不见愈合征兆,是什么造成的?”
青焰琢磨了一会儿,同她又对了对细节,方道:“若不是中了什么咒毒,还有一种可能。”
“玄雷阵。”
苏漾皱了皱眉,眼前闪过堕道那日被困在石柱上时,见到的地上画着的那晦涩阵法。
方才看见司景行身上的伤,她心中便隐隐有所猜测——那日他在雷光中踏过阵法,接她回来,他受的那几道天雷比她从前见过的劫雷加起来还要重,可他神色如常,表现得太云淡风轻,便让她以为那几道天雷并未真的伤到他。
“这阵法算是上古大阵,只是传到如今,威力已经大不如前,业障愈多,天雷才愈强,碰到我这样的,玄雷阵压根没什么威力。但即便如此,要布阵也须得耗费一番心力。”
他喋喋不休继续道:“玄雷阵开启后,是甄别了邪气,方才会真正启动。这阵法只能放在明面上,气息太强烈,压根掩藏不起来。除非是瞎了眼,不然谁会往阵中闯?总而言之,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苏漾一时无言。
阵法当初就在她脚下不远处,是她要走的必经之路。那地方离清心宗太近,她怕被自己宗门察觉,理智回笼后必然是要尽快离开的。
倘若不是司景行主动入阵,天雷之下的,本该是她。
青焰毫无所觉,絮叨了一通后看向苏漾,试探问道:“小的可以走了?”
苏漾回过神来,替他打开魔宫结界,“走吧。今日之事……”
不等她话说完,青焰便立马接道:“哎,小的明白,自是一个字都不可能说出去的,舌头和命哪个要紧还是分得清的。”
送走了青焰,苏漾站在魔宫结界前,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是何心情才对。
玄雷阵以杀孽做衡,于司景行而言,威力不小。按说司景行受了那九道天雷,这样重的伤,于她而言是好事,她该高兴一些。
可偏偏那九道天雷,是替她受的。
苏漾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心口。
这些问题多想无益,司景行总归是要死的。
第42章
入夜,司景行回寝殿时,寝殿仍是亮堂一片。
他已习惯了这样充沛的光线,去浴房洗过后到榻上躺下,习惯性地将苏漾从床榻那边抱过来,拥进怀里,方抬手熄灭了殿中骨烛。
苏漾睡得不太安稳,被他拥住时便醒过来。她困倦得很,脑海一片空濛濛的,转过身来看见他,下意识便抬手轻轻放在他胸前,问他道:“还疼么?”
话一出口,她彻底醒过来,第一反应便是将手抽回。
司景行似是刚刚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握住她那只妄图逃脱的手压在枕侧,侧过头去在她颈侧咬了一口,话中带笑,“你躲的到底是什么?是我,还是你自己?”
“我没听明白。”苏漾向另一侧躲了躲,却被他将去路堵死。
他屈指点在她心口,轻轻叩了两下,“明不明白,你心里清楚。”
话说完,他心情似是好了些,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便松开她躺了回去。
又过了几日。
苏漾愈发觉得,她该早些同这些事做个决断。
司景行近些日子对她的态度委实耐人寻味——其实也远不止是近些日子。
而这几日,兴许是体内邪气的原因,她竟隐隐觉得,自己有哪里也逐渐开始失控。
于是这日她找准了时机,瞒着司景行,偷偷摸摸寻到东都山以南。
得先找到神木残骸,送回清心宗。
她寻着青焰记忆里的方向过去,路过大师兄遭遇围攻的那块地方时,饶是心中早有准备,脚步仍顿了下。
她这几日早摸清了那三个的身份,唯独戴着帷帽那个,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三个是兄弟三人,程将离、程将影、程将维。程家本非魔修一道,是数十年前叛了正道,投向东都山的。这三人都已修至高阶,偶尔还会出入魔宫,同司景行禀事——这几日倒是恰没同她碰上。
而戴着帷帽那个,她将东都山有名有姓的高阶魔修都排查了一遍,竟没一个对得上的。
苏漾理好心绪,顺着当初大师兄下来的方向逆着往上走,去找神木。
时值隆冬,这儿天寒地冻的,没什么人影。
她不知道神木是什么模样,只能一株株草木试过去——神木诛邪,她用邪气挨个试探过去,总能找到最为排斥邪气的那株。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暮。她不知是试到了第多少回,终于在握住一株枯木时,试探着灌入的邪气被猛然击回,狠狠贯入她身体里。
苏漾一连倒退了几大步方稳住身形,单手撑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她看着眼前同寻常草木没什么区别的枯木,倏而笑起来。她抬手抹掉唇角血迹,又试探着触了一下——旋即便被相同的力道击回。
神木枯萎后尚有如此效力,待到时机成熟,神木重新萌芽长成,便可取下制成利刃——只要有机会用它穿透司景行心脏,他将必死无疑。
眼下确认了神木的位置,可她现下这副样子不适合再回宗门,须得挑个信得过的人,将神木送回清心宗。
苏漾一面琢磨着,一面看了一眼天色。时辰不早了,她若再不回去,司景行发觉她不在魔宫,不免要起疑。
她想着心事,便没注意到方才她沾了血的手触到了神木后,在枯枝掩映下,有簇小小的绿芽自枯木底部冒出来。
苏漾往下走了一段,却忽而听见了什么动静,像是女人的调笑声。
魔修平日里一向放荡,此时天色昏暗,幕天席地,倒也不算稀奇。她步子没停,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下一刻却听见一道有两分熟悉的声音,男声粗粝嘶哑:“就这了,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