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玲珑怔了怔,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却见江妙已经同陆芃芃说话了,“二姑娘可喜欢这对镯子?”
陆芃芃再傻,也明白此刻三婶婶是在帮她说话。
她乖乖回话,道:“喜欢的。”
江妙道:“那不就成了。”她走了过去,对着陆芃芃道,“你替大姑娘将这对蝴蝶花簪戴上吧。”
陆芃芃被欺负惯了,不敢碰陆玲珑,可现下有三婶婶在身边,突然有了勇气,伸出小手对着陆玲珑道:“姐姐,我替你戴上吧。”她从陆玲珑的手里拿过方才从她手上抢去的蝴蝶花簪,抬手插|入陆玲珑的发髻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瞅,甜甜的笑了笑,“……姐姐说的对,这对簪子,戴在妹妹头发是糟蹋了,姐姐戴着才好看。”
江妙装模作样的打量了几眼,赞许道:“的确好看。”紧接着又道,“大姑娘把镯子给二姑娘戴上吧。”
陆玲珑气得不行,这对蝴蝶花簪再好看,哪里比得过这对镯子啊?可偏生她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得罪这位三婶婶。她自然也不能像对付陆芃芃那样对付这位王府女主人了。
陆玲珑没辙了,咬着牙从手上拿下那对镯子,用力的朝着手里一塞,然后气呼呼道:“三婶婶,我回去做绣活儿了。”
言罢,便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陆芃芃手里的镯子,心塞的要死,立马打道回府。
陆芃芃低头,摊开手掌,看着手中精致贵重的水波纹赤金挂铃铛手镯,白皙的手指下意识抚了抚。那日挑礼物,陆芃芃在两件首饰之间,也是喜欢这对镯子的。不过因被陆玲珑选走了,她也不好说什么。陆芃芃翘了翘嘴角,一双水亮亮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只比她大一岁的三婶婶,小声感谢道:“谢谢三婶婶。”
她以为三婶婶是帮她的,可她感激之后,却见三婶婶转身就走了。陆芃芃笑容一滞,张了张嘴,之后立马跟了过去。
江妙走在去玉磐院的路上,身旁的宝巾小声提醒道:“王妃,二姑娘她一直跟着咱们呢。”
江妙没回头看,只自顾自的回了玉磐院。走进院子,才见那小姑娘犹犹豫豫的站在外头,仿佛是不敢进来。江妙这才对着宝巾道:“把二姑娘带过来,替她洗洗脸,换身干净衣裳。”
宝巾应下,便施施然过去请陆芃芃。
江妙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宝巾替换了干净衣裳后的陆芃芃梳头发。陆芃芃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小姑娘,都有些快认不出自己了。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可她一直跟在继母田氏的身旁,一些穿着打扮,也是由田氏安排的。田氏照顾陆芃芃也算是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只是在打扮这方面上,田氏自己都是个不善于拾掇了,更别提如何将陆芃芃打扮得好看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碧色襦裙,双丫髻梳得整整齐齐,髻上的绢花和衣裳相得益彰,这般活泼俏皮的打扮,同平日老气横秋的打扮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了。陆芃芃容貌虽然只是清秀,可偏生这双眼睛生得好,水汪汪的,干净又清澈。
江妙见她开心,也起身过去,从匣子里拿出一支南珠珠花簪子,插到小姑娘的发髻中,锦上添花。
陆芃芃转过脑袋,瞅着身旁的三婶婶,道:“谢谢三婶婶……”她又犹豫道,“刚才的事……是我不该惹三婶婶生气。”
江妙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单纯怯弱,心思都是挺敏感的,竟知道她生气了。她饶有兴致道:“我哪里生气了?”
陆芃芃认真道:“三婶婶有心帮我,可我却害怕姐姐,不敢在三婶婶面前说实话,所以三婶婶生气了。”
她倒是小瞧着小姑娘了。江妙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同你说真心话。你这副性子,也难怪陆玲珑会骑在你头上……”江妙虽然同情这些被欺负的小姑娘,可有些泰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个儿忍气吞声,自然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欺负了第一回,不反抗,那便有第二回,“……今儿我帮了你,却不能每回都帮你。在宣王府,有陆玲珑欺负你,以后要碰着的人,比宣王府的多了去了,你若是忍气吞声,别人便以为你好欺负。”
陆芃芃认真想了想,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改?面对这张娇娇弱弱的小脸,江妙觉得,生得这张好欺负的脸,再生一副好欺负的脾气,的确太让人想去欺负了。她长辈般的摸摸她的脑袋,道:“那我看着。”
至少这性子的确该强一些,不然再过两年去出嫁了,这般娇弱的性子,碰着一个能怜香惜玉的夫君倒是运气好,但凡有些劣根性的,那可要吃亏的。
陆芃芃朝着四周瞧了瞧,对着江妙微笑道:“我还是头一回来三叔这儿,这儿真大。”
玉磐院倒不是宣王府最大的院子。只是前宣王去世后,陆琉并没有挪住所,一直住在这里。不过一听陆芃芃说头一回来玉磐院,江妙倒是有些惊讶了,“你之前都过来同你三叔说说话吗?”
怎么说也是叔侄啊。江妙记得,自己小时候,可是经常找二叔三叔他们说话的。她二叔是个书呆子,三叔风流成性,可对她这个小侄女,却是像亲闺女一般疼爱。后来三叔和她爹爹闹得不合,也并没有因此疏远她。
陆芃芃喃喃道:“是啊。我爹爹说三叔不喜被人打搅,所以我和弟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而且三叔每天回来都很晚,早上又一大早的出去了,我一年到头也没同三叔说过几句话。”
竟这般忙。
这倒是有些出乎江妙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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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陆玲珑一回去,就去孟氏那儿告状了。正巧陆行舟也在。
陆玲珑哭得涕泗横流,一把摘下髻上的蝴蝶花簪,恼得想扔在地上,可一想到那对镯子没了,这蝴蝶花簪再摔破了,她岂不是更吃亏?她抽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将蝴蝶花簪紧紧捏在手里,朝着孟氏说了一通,“那江妙欺人太甚,竟帮着那土包子欺负我。拿陆芃芃的蝴蝶花簪换我的镯子……”她抽泣不已,就差打滚撒泼了,“反正我得要回来,那镯子是我的。”
孟氏无奈搂着闺女安慰一番,瞧着她这副狼狈模样,就有些头疼,说道:“都说了那丫头现在是王妃,就算再欺负你,你也得忍着。”说着唤来丫鬟,将闺女带回去换身衣裳收拾收拾。
待陆玲珑哭诉一番被带回去了,孟氏才对着边上一声不吭、眉头紧蹙的儿子说道:“你瞧见了,你妹妹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你得好好读书,给娘争口气。”
陆行舟翕了翕唇,道:“娘……她、她小时候明明很乖的。”
这个“她”,指的自然不是陆玲珑。
陆行舟叹了一口气。是呀,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江妙,生得瘦瘦弱弱,虽然是镇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小祖宗,可性子温温和和的,半点没有脾气。后来落水大病了一场,身子开始好起来了,性子也活泼了,应当是更招人喜欢了。
孟氏冷哼一声,道:“你是没接触过姑娘。你瞧瞧那江妙的家世,这么一大家子哄着,现下又嫁给了你三叔,这眼睛怕是要长到脑袋顶上去了。哪里来的乖巧?”
也是。陆行舟眉头蹙得越发的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心肠却这般歹毒。因着今日这回,陆行舟对那日谢茵的话,自然又信了一大半,当真以为,小时候的确是因为江妙不喜谢茵,才栽赃嫁祸,使了这等手段,将谢茵赶出府去。现在,又仗着王府女主人的身份,欺负他妹妹这个小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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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知晓陆琉公务繁忙,所以江妙格外体贴,吩咐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又怕他回来的晚,饭菜都凉了,命人热着。
陆琉回来的时候,就瞧着玉磐院的小厮站在大门口,一瞧见他,立马迎了上去,道,“王妃正派小的等王爷您回来呢。王妃让厨房做了王爷最爱吃的菜,从晌午就开始准备了,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现下又等了王爷半个时辰,总算将您给盼回来了。”
听到前面的话,陆琉自然是开心的,可听到后半截儿,他的小妻子等了他半个时辰,便旋即阔步朝着玉磐院走去。小厮跟在他的后面,隐隐有些跟不上的趋势。
江妙一听陆琉回来了,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朝着玉磐院外头去。
王府已经掌了灯,玉磐院外也是灯火通明。江妙刚走到外头,就听到动静了,一抬眼,便见那沉沉暮色中,高大颀长的身姿由远至近,向她走来。
陆琉看到那娇小的身影,走得飞快的步子倏然一顿,定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儿站在庑廊下等他归家的妻子,模样有些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