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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1 / 2)

雪雁递了篦子过来叫她给黛玉通头,同时将云肩搭在黛玉肩上,也道:“史大姑奶奶还是和从前一样,待咱们姑娘始终不见亲切。”

紫鹃笑道:“从前就不说了,单说如今。姑娘和大爷越来越好,大爷不到二十岁,身份地位竟比葛老爷高了一些,何况尚未参加乡试的葛三爷?如今姑娘和史大姑奶奶都是出了阁的,再不能按闺阁身份论,史大姑奶奶连个诰命都没挣上,心里难免有些不受用。”

湘云随着刘氏和许氏拜会时,紫鹃在下面招待昔日的姐妹翠缕连同刘氏和许氏带来的大丫鬟们,早从翠缕口中打听到史湘云所思所想。

再者,卫若兰才貌双全,少有人及,而葛三爷相貌平平,身材又不甚高,湘云自小长于荣国府,常见宝玉之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再看葛三爷,虽然婚后日子过得十分自在,葛家上下无人为难于她,但是她心里仍有一份不足,对葛三爷就有些淡淡的。

翠缕是史湘云的陪嫁丫鬟,总管史湘云房中诸事,最是忠心耿耿,见湘云如斯,每每解劝湘云,犹未劝得史湘云回转,幸喜葛三爷倒爱湘云为人,至今一心一意。

黛玉一怔,随即道:“说这些有什么趣儿?”心里倒是明白了,不由得摇头。

在她未曾倚仗父荫得到册封时,姐妹间论及门第,总是湘云第一,毕竟她两个叔叔都是侯爷,她由叔叔抚养,自是侯门千金,如今自己是节度使的夫人,她是秀才之妻,自己并未在意,不想她竟在意起来。可是,亲戚又怎能以门第而论?

听紫鹃说到湘云待葛三爷不肯十分用心,黛玉不觉蹙眉,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对此不予置评,各人天命如何,皆由性情所致,是好是歹须得自负。

雪雁嘲笑道:“那几个姑娘里再没一人的日子过得比史大姑奶奶更好,竟不知足。”

葛家是厚道人家,葛三爷待她又一心一意,多少千金小姐求都求不来,就是迎春都不如她,跟前也有几个姬妾丫头碍眼。

紫鹃闻言一笑,又道:“听翠缕说,葛家老太爷去年七月二十八日没的,按照常理,出完殡就该回乡了,不料他们说平安州不平安,方一直逗留在两江,直至今年听说大爷剿灭平安州的匪患,他们才启程回来,路上老太太又病了一回,直至如今方到。”

黛玉等她篦完头发,将万缕青丝披散在肩后,用一根红绳松松地挽着,起身换了一件轻便的纱衣,道:“他们原该小心谨慎,这并不是错。”

紫鹃和雪雁听了,方不再多说。

湘云果然没有常来找黛玉的意思,往后每回都是刘氏或者许氏来找黛玉时,她都在一旁作陪,言谈举止也极入耳。对于往事黛玉虽然并未深恨于心,但若说毫无芥蒂却也不是,湘云不来,黛玉自然不会上赶着邀请她过来作客,葛家守孝闭门,黛玉也有理由不去拜会。

久等卫若兰不回,黛玉虽然常接到卫若兰保平安的书信,但是心里挂念,每日都在想卫若兰在沿海如何了,夜间难以安眠,很快将湘云的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反观葛家守孝闭户,湘云一如从前自在。

翠缕见湘云从葛老太太房中回来,服侍她更衣卸妆,劝道:“咱们来平安州这里,人生地不熟,还得住二年,趁着林姑娘来平安州一年多了,位高权重,诸事皆知,姑娘好歹用些心。不看别的,单看林姑娘不计前嫌对姑娘的那份照应,姑娘也该多去节度使大人府上走动走动。除了林姑娘和宝玉,姑娘离开京城待嫁时,又有几个对姑娘如何?姑娘和林姑娘来往亲密,就是咱们府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不敢怠慢姑娘。”

湘云把玩着宫绦系着的金麒麟,不以为意地道:“我如今一切安好,弄这些劳什子心思作什么?没的显自己小气,倒叫人小看了咱们。”

翠缕无奈地收住了话,不再多言。

因史鼐今年调回长安城了,七月底葛家备节礼,打听到卫家亦早早备礼意欲送往京城各处,刘氏忙亲自走了一趟,两家送礼进京的下人一起上路,好相互照应。湘云也急急忙忙地备了一份礼,命人捎往京城,送至荣国府。

贾母近来身上不好,不到半年,大病小病竟已七八次了,正卧在床上听宝玉说外面的趣事,闻得卫、葛两家送了节礼来,便要亲自过目。

宝玉陪笑道:“老祖宗等着,我去请大嫂子叫人搬进来。”

李纨得信,亲自送过来,除了给府上的节礼,黛玉和湘云都有单给贾母的孝敬,黛玉送的是上等人参二支、灵芝两朵、燕窝两盒和两色针线,湘云送了两套亲手做的衣裳鞋袜,连同抹额等一应俱全,绣工愈见精湛。

贾母一件一件地见了,心中十分欢喜,含泪道:“我没白疼了这两个丫头,三节两寿都念着我,想得都细致体贴。”遂命鸳鸯将药材收起留给自己配药。

宝玉已解世事,何尝不知府里生计?服侍贾母睡下,回到怡红院暗暗垂泪。

袭人递了一块手帕与他,尚未来得及以言语安慰,就见茗烟过来说冯紫英有请,宝玉换了衣裳出去,冯紫英举杯向席间请来的众人道:“你们听说了没有?西海沿子的爪洼国向咱们求和了,他们国家已派来使在路上,意欲迎娶一位公主回去,以结永世之好。”

宝玉笑道:“这么说,南安王府大胜了?竟是甚好。想起他们先来侵犯咱们,如今他们一败涂地,便是我这样万事不管的人都觉得十分解气。”

随即又叹道:“不知哪家女儿倒霉,被选去做王昭君之事。”

第123章

听宝玉云“倒霉”二字,叹气连声,清晰入耳,冯紫英不由得一笑,爽朗地道:“当今圣明,我朝威武,利器可平四海震天下,岂会舍自家女儿而俯就番王?爪洼国战败,割地赔款势在必行。倒是南安王府可惜了,宝兄怕是不知,此次平西,南安王爷轻敌深入,已被俘去,幸喜麾下副将覃将军赶过去,祭出朝中新出的宝船利器方反败为胜,并救回南安王爷。”

宝玉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拿女儿换取和平就好,随即又是一呆,道:“如此说来,等西海沿子的将士奏凯回京,南安王爷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想起自己家和南安王府素有来往,南安太妃又是常来自己家做客的人物,得知南安王爷之事,他不禁为之蹙眉。

冯紫英颔首道:“这是自然。既是论功行赏,就该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南安王爷奉旨戍边,不曾尽忠职守,险被外夷占据大片疆域,赖副将搭救方回,纵使不重罚,也必定无赏。”

见宝玉面上犹有不解,陈也俊在旁边自斟自饮,解释道:“早几年朝廷就给北疆、粤海、藏边、西域和西海沿子等处军中配备了各样火铳、炸药、地雷和红衣大炮等宝器,威慑四海,极是厉害,几年下来,已有数处使贼不敢侵犯。”

宝玉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配备都是一样的,别处镇守边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独南安王爷兵败被俘,哪怕手底下的将士打得爪洼国俯首称臣,也非南安王爷之功。”

冯紫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头道:“有那么些利器竟不能守住,也是无能。”

因在场的皆是莫逆之交,而冯紫英之父在此次跟着副将立下大功,定有重赏,故而他言谈之间毫无忌讳,不用担心有人传将出去。

听说冯将军此功,宝玉忙向冯紫英道喜,冯紫英欣然受了,不妨宝玉猛地想起韩奇,夏日才去西海沿子从军,不觉问出了口,冯紫英道:“我也不知道韩世兄如何了,他五月底启程,如今八月初,怕是没到西海沿子。”

宝玉屈指算了算脚程,道:“西海沿子距长安城有两三千里之远,他只身一人带着几个小厮,不管水旱路都得两三个月的工夫,岂不是白辛苦一趟?”

陈也俊却道:“竟不是白辛苦,而是侥幸。”

宝玉怔了怔,很快想起韩奇此去原是打算走南安王爷的门路效力军前,若真跟着南安王爷吃了败仗,怕是性命难保,故陈也俊才说侥幸。

冯紫英开口道:“宝兄莫担忧,正如陈世兄说的,韩世兄此去抵达时正好西海沿子大捷后十分安稳,效力军前,不必征战,横竖接到圣旨班师回朝,边疆仍得留将士戍守,也不算韩世兄白辛苦一趟,反倒避开了南安王爷之败。”

宝玉细想有理,亦觉放心,问明奏凯班师的时期,好亲去向冯将军道贺,冯紫英开口笑道:“早着呢,明年春天得以回京就万幸了。今儿消息快马加鞭地传过来,说西海沿子是在六月下旬大捷,爪洼国那时就派使者进京,今在途中,旨意尚未发过去,等旨意发过去到那里最快也得十月,料理完割地赔款签订盟约一事才能回京,怎么着也得明年二三四月份了。”

听闻此言,宝玉暂记在心里,不料冯将军虽未回京,但是消息传来,龙颜大悦,重赏有功之臣,早有许多人登冯家之门亲自道贺,那位副将覃家门前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独南安王府门前寥落,连南安太妃都抱病不出。

宝玉微一凝思,已明其理,见府中也和世人一般,只往冯家和覃家送礼,不去南安王府,忍不住在凤姐和惜春跟前抱怨了几句,念着素日的情分,凤姐带惜春和巧姐儿去走了一趟。

还清欠银后,他们大房又无别的大罪过,凤姐从前就怕自己家里落难别人落井下石,故而听宝玉说时,对南安王府起了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意。何况南安王爷虽败,但是治罪却不足死,凤姐好言好语安慰了南安太妃一番。

南安太妃和王夫人年纪相仿,近来忧心之下,鬓边斑白,竟似苍老了好些,忍不住拉着凤姐的手,哭道:“好孩子,难为你来看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他接手他老子的兵,在家做个和北静王爷一样的闲散王爷岂不清净?没本事打赢仗倒罢了,偏又被俘虏,若无覃副将,不知道得再生多少是非。等他回来,我便叫他负荆请罪,卸了这职务,在家闭门思过。”

凤姐虽知自己家前景不好,对于朝中各事却不甚清楚,忙又安慰南安太妃,等南安太妃歇下,才携惜春告辞。

姑嫂两个坐在车内,惜春不解地道:“别人都避而远之,嫂子却不,乃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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