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为何?”司徒修负手俯视着她,“这理由你再清楚不过,本王来此也不是要与你废话,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死路一条。本王想告诫你一句,此事牵连甚广,你心里清楚,你许家定是难逃灭顶之灾。”
许婕妤心如乱麻,耳边又听他说:“五哥因你遭受牵连,被削王爵也难说,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护着他?”
她如被重锤敲击,整个人都缩小了般,浑身抖个不停,蚊蝇般的声音从她颤抖的唇齿间漏出来:“你是要我给你开脱。”
“何来开脱之说?本王从不知你的阴谋诡计,从不知你这好像慈母一般的人,竟是如此卑鄙。”虽是谴责的话,但他语气淡淡,“本王只要你说出实情,但凡你还有点脑子,便知该怎么做。”
她咬了咬嘴唇:“我怎知你将来不会对付璟儿?”
“至少他愿意背叛你,给本王祛毒。”
许婕妤沉默,看来司徒璟那时心软,今日还算是留了一条后路。
司徒修拿起墨锭磨墨,把羊毫搁于桌上:“不剩多少时间了,你写下这封认罪书,也是时候要走。”他笑一笑,“为五哥着想,最好不要再生出事端,这最后一面不见也罢。你,还是安安静静的自裁了事吧。”
闪烁的烛火下,他脸色阴森,好像勾魂的无常。
许婕妤从地上爬起,将笔拿在手中。
她也知道司徒修说得不假,假使她此时不死,落在韦氏手里,只怕会被生在地狱中还要可怖,兴许被折磨的胡言乱语!她咬一咬牙,摊开宣纸,把所作所为一一写下,落下最后一个字,司徒修从袖中扔出道白绫。
颜色似雪,在这夜色里泛着冰冷的寒意。
许婕妤双手颤抖的拿起白绫,眼中终于落下泪来。
她这辈子营营役役,不过是为司徒璟,为他们许家,然而到头来,全都被她拖累,她到底做了什么?许婕妤此时才知后悔,这也是人生里中最残酷的一个词,因世上从来就没有回头路。
她站在高凳上,绝望的把白绫抛于横梁,打了个结套于脖颈。
他安静的看着,此时竟是无悲也无喜。
那些仇恨,那些恩怨,在这瞬间,终于消逝了。
眼见她断了气,他起身离开了长春殿。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亥时。
走到内室,只见仍燃着烛火,裴玉娇穿了件碧荷色的家常衣服,伏在书案上也不知在写什么,见到他进来,她欢喜的直扑到他怀里,笑道:“王爷说话真算数,好准时呢!”她歪着小脑袋,“不过你去哪里了,这么晚。”
“有事与属下相商,说得久了。”
“太晚了对身体不好,下回可以白天说嘛。”她摸摸肚子,“我等得都饿了。”
她从来不会在这上面追根问底,他不说,她也就放下了,司徒修笑道:“那叫厨房弄些吃的,做几串炸鸽蛋。”
“这么晚可以吗?会不会积食?”可嘴巴已经馋了,她道,“不过吃两串应该没什么,叫他们多撒些茴香,我喜欢那个。”
司徒修来回的走,也有些饿,使人吩咐下去。
裴玉娇其实一直在担心他,但也不知担心什么,那只是一种直觉,眼见他平安回来,她比什么都高兴,忙来忙去的给他换衣服,给他端茶,给他拿来布鞋,竟把丫环的事情都做了。
他轻声笑起来,将她一把抱在腿上:“刚才在做什么?”说着低头看书案。
她忙拿手遮住:“不给你看。”
他被吊胃口,当然更好奇了,挪开她的手,只见上面画了两只兔子,不过四周又被框住了,他着实看不明白,裴玉娇又一下遮住:“我还没画好呢,这东西呢,是图样。”
“做什么的?”他问,转念间,忽然想到白天的事情,笑开了,“莫不是要给本王定制一对玉扣?”
裴玉娇心里一慌,暗道他怎么猜到的,忙摇头:“不是。”
他敲敲她脑袋:“满脸写着是呢,还否认。”
可心里却甜甜的,那时他与她说玉带的事情,被儿子打搅,还当她没在意,原来还是记得的,他拿起笔,在兔子旁边随手画了云纹,立时这图样就增添了几分祥瑞,想一想,又画了兰草,隐约把兔子遮去几分,这样就算做出来,不细看,旁人定然瞧不出。
裴玉娇眼睛一直盯着看,见他只是闲来几笔就把那图样画得十分美观,当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司徒修道:“这底图是你的,所以还算你画的。”
“真的?”裴玉娇眼睛亮闪闪的,“那这图样还算我的。”
“是,算你的。”他搁下笔,“毕竟这图主要是兔子嘛,没了兔子一无是处。”
那倒是的,她笑道:“我明儿使人去做一对碧玉的玉扣。”
“好。”他说着,来了兴致,画了一条雪白的小蛇盘在树枝上,不是在伏击猎物,竟是太阳当空照,安静的睡觉呢,尾尖垂下来,末端还弯了一个钩,“送给你,蛇眠图。”
这是他第一次画画给她,她指指地上:“再画个兔子,画上一片青草。”
虽然没有明说,也知道她想跟自己待着。
他便画了只兔子,但并没有吃草,满地的青草,它却抬头只朝小蛇看着。
她心花怒放,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丫环们这时端了一盘子炸鸽蛋上来,香味四溢,两人你一串,我一串,很快盘子就空了,她吃得饱饱的,躺在他怀里,很快就香甜的睡了过去,他看着蚊帐,竟是没有多少睡意。
明天,该有一场风雨了。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修仍跟往前一样去了衙门,裴玉娇后知后觉睡到日上三竿,坐着梳头发时,素和道:“娘娘,宫里出事了。”
她疑惑的看着她。
“许婕妤自裁,许家一众人等都被关入天牢。”素和道,“早上辰时的事情。”
她震惊不已,许婕妤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