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修眸色深了些,他当然也知道是在明日,原来她也记得。
是了,那天是半夜发生的事情,他听到司徒渊的死讯极为惊讶,披衣起来,回头看她,她坐在被子里,睁着眼睛半梦半醒,他当时没与她说一句话就走了。重新把她放平在床上,他道:“只是梦而已。”
“是梦,不过王爷是不是去提醒下大哥……”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好,你别担心。”他笑一笑。
她松了口气,这一觉便睡到天亮。
果然第二日没出事儿,什么也没有发生,随后几日也一样,司徒修未免奇怪,照理司徒澜已经筹谋好,怎么也该下手,难道竟突然改变主意?
马毅道:“四王爷是不是害怕不敢动手?”
“他若害怕,便不是司徒澜。”司徒修皱起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心想定是改了日子,可到底为何?改在哪日了?
二月若不动手,三月里,父皇定要将司徒渊放出来,对于司徒澜来说,那等同于猛虎出栏,他绝不会坐视不理。那么,仍是要在这个月,可眼瞅着就要过去,再过几日……他突然脚步顿住,是儿子抓周的日子。
定是那日!
这等作风也更符合司徒澜。
“你捎信于贺方平,告知他是二十一日。”功劳当然仍要归于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他与韦氏一伙,定是要将司徒澜抛与万劫不复之地的。
马毅应声。
而此刻薛季兰也待产了,三月底怀了孩子,平平安安到现在,她心中很是憧憬,希望这儿子与司徒彰一样聪敏可爱。伸手抚着隆起来的肚子,她与贴身嬷嬷道:“这几日二嫂怎么样了,我常叫你去看看的。”
“还是那样。”嬷嬷叹口气,“奴婢瞧着,可能熬不过今年秋天。”
薛季兰眉头皱起来,有些伤心:“这可怎么办好,她要是撒手走了,留下宛儿一个不知多可怜。我又正巧不便,不能去探望她,她如今门也不出了?”
“是。”嬷嬷道,“不过听说前阵子与下人问起好些人家的姑娘呢,许是要给王爷挑个继室。”
“真是个操心的命,她这等样子还要想着身后事呢!等我生下孩儿,怎么也得去瞧瞧她。”薛季兰唏嘘一阵,又问起司徒熠,“王爷还在书房吗?你使人去送些点心茶水。近日我瞧着他还有些咳嗽,你再让厨房炖些百合玉竹羹,早晚让他吃一些。”
嬷嬷应一声去了,稍后回来禀告:“王爷说不吃了,要去四王爷那里。”
“什么?”薛季兰一下站起来。
身边两个丫环连忙扶住她。
“去,去请王爷过来。”薛季兰一叠声的道。
外头的婆子忙飞一般的跑了。
还以为妻子出事儿,司徒熠原本半只脚都踏出门口,又转身回来,疾步走入内室,关切的问薛季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走在榻上,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握住她的,轻轻摩擦手背,“脸色都不太好。”
“不舒服,浑身都难受。”她顺势就靠在司徒熠身上,弱声道,“王爷陪着我,我害怕。”
需知薛季兰从来都是大方得体,温柔懂事的,可今次却像蔓藤儿一样缠着她,司徒熠以为她真的不舒服,大为着急,吩咐下人快去请太医。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想尽办法留住他,因前几日便在书房外听见司徒熠说起司徒澜,好像在谋划什么事情,她知道定不是好事儿。奈何她这相公与司徒澜感情深厚,便知不妥,总也不能袖手旁观。
可她不,她心里是极为讨厌司徒澜的,她不想丈夫被他连累,越发儿的装病,让司徒熠去不成燕王府。
这几日她早上晚上的闹腾,司徒熠心知生孩子紧要,一个不小心连命都没有,哪里敢离开她,这么下来,很快便到二月二十一日了。
司徒熠早上起来,穿戴好与薛季兰道:“总是熙儿周岁,母后早早让人准备的,我怎么也得去看看侄儿。”
薛季兰原还在不放心,想让他别去,结果突然肚子就疼了,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担心司徒熠,这一生产比稳婆预料的快了几日。
消息传到楚王府,裴玉娇正当要与司徒修去宫中,闻言笑道:“这算双喜临门罢,希望三嫂能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其实上辈子薛季兰这孩子是去年八月得的,这回什么都变了样,晚了半年,司徒修道:“三嫂生过一个,许是不难,咱们先去宫里,等熙儿抓周完,回头再去三哥府里道贺,也来得及。”
裴玉娇点点头。
二人这便往宫里去了。
到得这一辈,离司徒彰抓周已是多少年,也不怪司徒恒成高兴,下朝后便来坤宁宫,韦氏已使人把大案端来,上面摆满了十八样小玩意儿,都是让司徒熙挑选的。
“季兰这一胎应是稳当,咱们皇家人丁总算有些兴旺了。”韦氏笑着与司徒恒成道,“过阵子,五媳妇也得生呢,妾身已派稳婆过去。”
司徒恒成瞧她一眼:“最近你也劳心了。”
“妾身只高兴,哪里觉得累。”韦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些年的教训,要说她学会的便是绝不要与司徒恒成有任何冲撞,他向她这个妻子显示了皇权的可怕,她到底不若当年了,率直泼辣,还以为她是他妻子,真有多大的权利。事实上,连九牛一毛都没有。
在这偌大的华国,唯有司徒恒成一个主子,手握生杀大权,韦氏声音越发温和:“皇上心系朝中大事,妾身在宫里又能做什么,不过处理些琐碎事情,但至少不用让皇上费心这些,也就足够了。”
司徒恒成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有这份心就好。”
正说着,几位王爷,王妃陆续来到宫中请安,韦氏笑道:“修儿,快些让熙儿去案上罢,咱们都等着瞧呢。”
司徒修便把司徒熙亲自抱在大案上。
裴玉娇不免有些紧张,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司徒修低声道:“我瞧着必是要抓书卷的,另外一样……”正说着,看到儿子的手往一处伸过去,他轻声笑起来。
裴玉娇朝前一看,原来那里摆着一把尺子。
她由不得斜睨他一眼,自打他寻了尺子出来,就放在外边儿,说儿子以后不听话,就得拿这个教训。可儿子小,哪里用得着这个,可不就常拿来玩。
果然,司徒熙拿了尺子,玩得会儿,又去抓书,书嘛,寻常她经常念给他听,他也是看惯了的。
这孩子,不太喜欢新鲜的东西,会选自己习惯的,裴玉娇心想,是不是像他父亲呢?因她并不是,看到没见过的定然会忍不住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