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顾兴得了徐庚的叮嘱,领了二三十个好手紧赶慢赶地南下,谁晓得半路上竟走错了路,好不容易追到济宁府官道,大老远就瞧见辛家众人已与来袭匪徒打成一团。
说起辛家家丁也着实悍勇,无论男女老少竟个个都拿着刀砍人,已然杀红了眼,无奈敌人实在太多,辛家这边只得连连败退。顾兴见状又是愧疚,又是愤怒,大叫一声,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
他带来的都是军中旧部,手里头个个都染过血,自非寻常人可比,不过几个回合便将匪徒们杀退。顾兴还不肯罢手,招呼属下一路追逐,硬生生又绑了十来个人回来。
“辛兄,我——”顾兴一脸愧疚地上前朝辛一来抱拳。
辛一来沉着脸点点头,挥手止住他的话,“顾老弟请稍等,我先去问个话。”他说罢眸光一凝,大步流星地走到俘虏面前,冷冷道:“说吧,谁派你们来的。”他握着把匕首,脸上面无表情,衣服上破了几道口子,袖口染了大片血渍,头发也披散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杀戮之气。
顾兴有些傻眼,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古板固执甚至有些懦弱的辛家大爷吗?他身上的杀气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就连顾兴这种久经沙场的人见了也有些心中犯怵。
地上的俘虏还挺横,狠狠啐了一口,不以为然地道:“你最好把我们放了,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呵呵。”辛一来笑起来,嘴角勾了勾,眼睛里却一片阴冷,看得顾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到底是个什么鬼,辛家那有名的书呆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可怕了。
“好啊——”辛一来笑眯眯地说道,眼中却是阴冷寒厉,手中一动,匕首犹如闪电一般送到方才说话的那俘虏喉咙口。猩红的血忽然飚出来,辛一来侧身躲过,鲜血悉数溅在地板上,形成一大片突兀而鲜艳的血花。
谁也没想到他会忽然下此杀手,这么快,这么狠。就算是顾兴这种手里头沾了不少性命的人也从来没像他这样说杀就杀。随行的护卫都有些吓到了,一旁活着的俘虏甚至在发抖,顾兴发誓他听到了俘虏们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
“下一个轮到谁了?”辛一来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在旁边俘虏的肩膀上擦了擦,慢条斯理地问。那俘虏吓得浑身瘫软,险些没尿了裤子,一边大哭一边哀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
顾兴觉得自己的活儿好像被抢了,他有点担心回京后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子殿下交待。到得晚害得辛家死了几个镖师和护卫不说,辛太太黄氏还受了些轻伤,最后连审讯这种事儿还被辛家大也抢了去,顾兴越想心里头就越是憋得慌。
辛家大爷这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不成,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他正想着,辛一来已经将擦干净的匕首收进了刀鞘里,转过身,斯斯文文地朝顾兴点了点,又诚恳地致谢,“今日多谢顾将军援手,若非将军赶到,我们一家人恐怕要命丧此地。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顾兴可不敢把这事儿揽到自己头上,连忙解释道:“辛大人不必客气,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原本该早些赶到的,不想半途竟迷了路,才让这些杀千刀的东西伤了府里的护卫,等回了京城,我还得去向太子殿下请罪呢。”
太子?辛一来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难掩意外,“太子殿下怎么会……”
太子如何得知他们会遇袭,而且还千里迢迢地使人过来救他,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顾兴回道:“殿下说大人为官清正,得罪了不少人,恐怕有人对您不利,所以才委托我带了些兄弟来护送您一程。我原本还以为他多想了,没想到竟然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连朝廷命官都敢动手。”
“您不是听见了么,他们可是济南府守御所千总的人,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位千总大人可是姓谢。”顾兴若有所指地笑起来。
他口中的谢家是当朝谢阁老府上,谢贵妃的娘家。谢贵妃膝下育有二子,分别是二皇子徐隆和六皇子徐行。六皇子年幼尚且不论,二皇子徐隆却仅仅比太子殿下小半岁,素来颇有贤名,再加上背后有谢家作靠山,在朝中很是有些分量,这也对生母早逝外家没落的太子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今日来袭的刺客是辛一来在苏州为官时得罪的乡绅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寻常匪徒自然不敢应承这样的生意,偏那乡绅中有个姓蒋的与那位谢千总有些“交情”,谢千总背靠谢家,何曾把一个小小的辛家放在眼里,当即便应下,这才有了今日辛一来被刺的事儿。
见辛一来面带微笑不置可否,顾兴隐约猜到他许是动了疑心,当下也不便再解释,只是道:“先前我也总听人说太子顽劣,不堪大用,待见了真人,才晓得什么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倒也不是我替太子说话,待大人回了府,见了辛太傅便知道了。太子殿下或许顽皮,为人却坦诚真挚,至诚至孝,不然,不消我说,以辛太傅的脾气,怎么也不会说他一句好话……”
辛一来笑笑,“原是太子殿下相救,我也是一时愣住了。等到了京城,必将亲自道谢才是。”至于心里头怎么想的,顾兴就不知道了。
“那这些人?”
辛一来脸上的笑容愈发森冷,“既然敢动到我头上来,就要承担起后果。留下一两个活口将来好上堂作证,余下的就全都杀了吧,总不能牵着一串葫芦去京里。”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跪在地上的十来人全都判了死刑,顾兴的脸上抽搐了几下,愈发地觉得辛家大爷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