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还是歇息一日吧,眼下入冬,您的双腿旧疾又犯了,走一步都疼得如刀刮骨。皇上心善、孝顺,定然能懂您的关心。”贺舍又道,“而且似乎听陆公公说,皇上一会儿要去双菱轩,恐怕娘娘过去乾清宫,也是找不着人。”
孝珍太后沉吟了一会儿,呢喃着“双菱轩”三个字,思量了思量。“这个梁才人颜色倾城,哀家第一眼看见她便知道她不会长久的沉寂。好在她并不识字,不读经史的女子,哪怕一时得意,也终究在这后宫久长不了。”
“太后说得是,后宫沉浮,美色又能几长,没有谋略、智慧那便是死路一条。红颜未老恩先断,在这宫闱里是最多。”
一丝凉风钻进屋来,孝珍太后腿着了那丝凉气,痛得她闭目隐忍,眉间“川”字纹紧皱,依稀又记起了当年被端敬太后杖责的血腥场景。那年,她刚受舜熙帝宠幸封嫔……
孝珍太后捏攥着手里的佛珠,几欲捏断!不知是恨还是痛,或者仅仅只是害怕。
“太后大仁大义,不似端敬太后心狠手辣。皇上孝顺,往后太后娘娘可以享福了。”
孝珍点点头,然而脸色却并没有好转,而是望向殿门口的光亮,嘴里呢喃着——“蠢笨些,也好……”孝珍太后回头见贺舍姑姑欲言又止的。“还有什么事?”
贺舍犹豫了一二,才斗胆说道:“娘娘,听陆公公说,这几日皇上举手投足颇有些古怪,时不时流露出如女子之态。而新拨过去双菱轩的宫女又暗传,梁才人行走说话,也如同变了个人,像个男人。”
“有这等事……”
梁荷颂抱着一堆折子,去了双菱轩。那些奏章,她可是看不懂几个字!过两日定然还是不得不上早朝,必须得让皇上亲自批阅了,她记下来。总不能每次都将那些大臣骂一通、说他们做得不好,唬弄过去吧。
就是苦了她那副身子。梁荷颂捏着毛笔,挠了挠耳际的发丝儿,瞧了眼那边桌上认真批阅着奏章的厉鸿澈。她也是而今在知晓,原来奏章也分许多种,信息公开的有奏本和题本,奏本为私事,题本为公事,这两种都要先通过内阁学士们看一遍,写上意见纸条夹在里头呈上来,供圣上裁夺。据说那保和殿大学士黎老儿十分有学识,她到可以就用他的意见。可还有一种“奏折”,那便是直接秘密呈递上来的,没人提建议,她可完全没法儿应对!
双菱轩里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人在。梁荷颂支着下巴,远远打量厉鸿澈。好认真啊。那奏章上究竟写着什么,能让他不顾病痛,废寝忘食呢?
将墨砚拿近了些,梁荷颂将墨汁当做了铜镜照了照。里头映着的当然是皇上厉鸿澈的脸。若是皇上是个女子,凭他的这副美貌和学识,定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摸了摸墨汁映照的男人的脸部轮廓,梁荷颂仔细看了眼鼻子和眉,好分明的棱角,看得她一颗心都要扑腾了一下。想起她侍寝那日,她又害怕、又紧张,有些反抗却又不敢反抗。虽然在侍寝之前,已经有姑姑送来了教习男女之事的画册,她都看了一遍,想想了一遍,可是实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晚,她从裹着的被子里探出头来。厉鸿澈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打量了许久。那冷淡的模样,险些让她因为他对她真的是毫无“兴趣”!好在,在他根本不像想临幸她的表情中,厉鸿澈让人熄了油灯,退了出去。然后,她眼前一片漆黑,心底一骇,接着便觉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凉,扑面洒下来的是比空气更加寒冷的气息。她本能害怕,想退后,却被一只裹着结实肌肉的强壮胳膊一下扣住了后脑勺。一下子!她的双唇就被他吻住了,霸道得没给她半丝喘息的机会。她当时以为,厉鸿澈是要将她整个吃了……
说实话,她进宫前是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的,所以,她稀里糊涂地似喊错了名字。结果,当然是惹怒了厉鸿澈。好在,正在他意欲发飙的时刻,他中毒晕倒了……
所以,当晚她其实还没能受到“宠幸”……
“为什么要露出如此猥-琐下作的表情?”隔着书案以及五六步远的距离,厉鸿澈冷脸看来,嫌恶得紧!
“有、有吗?”梁荷颂忙摸了摸脸,却不想手上沾了几点儿墨汁,这一摸成了花脸。
见她那沾满墨汁的脸,厉鸿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旷古以来,只怕也没有这样一位的“皇帝”。罢了,罢了……她本来也就是个女人,虽然在后宫折腾了七八个月,但阅历来说,还是个“少未经事”的女人……
梁荷颂本以为又要挨厉鸿澈怒斥,却不想,他大步走过来,一张芳香的手绢儿盖在梁荷颂脸上,轻轻擦了擦。
“方才让你认的诗词,可都认识了?”眼前是桃花芳香的手绢儿在来回的擦弄,梁荷颂听见厉鸿澈冷声问她。虽冷,倒不至于前两日那般怒。
“认,认得差不多了吧……”
“念来听听。”
厉鸿澈在梁荷颂身旁坐下,一副私塾老师要检查学生劳动成果的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