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会儿坐在床边,一会儿走来走去,思想狂乱之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同时也害怕刘一鸣会对她下毒手。以我现在的状况,要是仇人来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保护玉瓷。
宋玉瓷把画册翻到了最后一页,合上书,探手拿过手机一看:“呀,都十一点多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在手机上按着,我看过去只是一片亮光,看不到内容。手机里面的字是没有思想、没有单独能量的,我感应不到,但我能感知她的焦虑和牵挂。
发了一条信息之后,宋玉瓷把手机丢在床头,拢了拢头发,抖动发稍让头发干得快一些。抖了一会儿,她幽幽轻叹一声:“唉,都怪我妈,势利眼,要不是她给他太大压力,他就不要这么拼命工作。其实只要他对我好,我过得快乐不就行了吗?”
我已经没有心了,但还是感觉到了心在绞痛。她对我多好啊,她是如此美丽,家庭条件也好,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没有一点儿小公主脾气。这是我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们本该是完美的一对,可是现在却阴阳陌路,近在咫尺无法沟通。天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突然想起了几句流行歌曲:……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当我在踏过这条奈何桥之前,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我愿意,我愿意用几世来换一世情缘,愿意几千年受苦来换取再牵一次她的手。如果天上真的有神仙,观音菩萨、玉帝大帝、如来佛祖,耶稣上帝,求求你们成全我吧!
我跪下祈祷,无比期盼,可是等了许久却没有哪个神佛驾着祥云满身毫光从天而降,只有一个我无法确触的、没有温度的世界。不会有神仙垂怜我的,我做过坏事,双手沾满鲜血,没有把我打入地狱就好了,谁还会来救我?
宋玉瓷拿起手机,按了几下可能是想拨出我的手机号,但最终没有拨出。她知道我没回来就是在做手术,做手术是不能接电话的,这样反复几次之后,她再次发了一条信息,然后把手机放远一些,关了大灯上床睡觉了。
她的表情很安详,白嫩光滑的脸蛋线条柔美,长长的睫毛根根分别,鼻子挺直而秀气,嘴唇红润性感,看着都觉得柔软……我呆呆地看着她安详美丽的脸庞,忽而柔情无限,只想要永远在这儿看着她,直到地老天荒;忽而恨天怨地,把刘一鸣恨到了极点,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忽而担忧心痛,怕她发现我死了会很伤心,怕刘一鸣会害她。
我可以确定我已经死了,但是我现在的状况与从小听说的鬼故事都不一样,没有天堂地狱西方净土,没有牛头马面孟婆汤,我也不能像传说中的厉鬼一样向仇人索命,我任何事情都做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要能杀了刘一鸣这个人渣,让玉瓷不会受到伤害,我愿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
我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不知不觉天就亮了。玉瓷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人,急忙拿起手机查看。她显然没有得到想要的讯息,秀眉微蹙,有些担忧和疑惑,果断拨出我的手机号码,但无人接听。她再拨,还是无人接听,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一脸忧色。接着她匆匆洗涮,换了衣服,下楼到停车场取了车直奔医院。
我一直跟在她旁边,就坐在她身边,但是她完全不知道。不一会儿到了医院,这时值班的人还没有下班,病人也很少,她找我的同事打听,我同事说我昨晚没有做手术,也没有值班,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同事以手机拨打我的号码,这时却是关机状态了,他安慰玉瓷说我可能是跟朋友去玩喝醉了,手机没电了,到了上班时间一定会出现。
玉瓷是了解我的,知道我不会骗她加班跑出去鬼混,非常焦虑。她打电话问我家里人,没有我的消息,接着从手机中调出一个个号码拨打过去,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我在一边看着她焦急难过,却无法与她勾通,心痛之极,以及深到无法形容的无奈和悲哀。
玉瓷坐在我办公室门口的椅子上等着,上日班的医生和护士纷纷到了,她向每一个看到的医生和护士打听。刘一鸣这天杀的也来了,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我也不知道啊,昨晚没有安排他加班,下班的时候我看见他走了。”
“可是他跟我说要加班,而且一整夜没有回家。”玉瓷一脸焦虑地说。
刘一鸣笑道:“他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走丢了是吧?不要担心,他肯定是跟哪个朋友去玩了,很快会回来的。你想一想,他昨天下午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比如说心情不好,跟谁吵架,或者想要去做什么之类?”
玉瓷很肯定地摇头:“没有,除了傍晚跟我说要加班,叫我晚饭自己解决,没有说过别的事,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刘一鸣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我能感应到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是在借机试探宋玉瓷知不知道录音的事,幸好玉瓷这样回答,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是我存在邮箱里的录音文件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她迟早会发现的,那么就会有杀身之祸。
刘一鸣道:“昨天上班的时候他也很正常,没跟我说过什么。你先不要急,回家去等着,留个号码给我,见到他我会立即通知你。小赵是个好同志,就是跑出去玩也不会乱来的,你不用担心,哈哈……”
宋玉瓷勉强笑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太焦急了有些不好意思,留下手机号码就与刘一鸣告别了。往外走的路上,遇到医生和护士她都要问一下有没看到我,她还是非常不放心。
大厅询问台的一个护士告诉她,说昨天下班时看到我走出去,但不知道去了哪里。玉瓷确定我不在医院了,往大门外快步走去。
我突然想到,她暂时没有危险了,我没有必要再紧紧跟着她,应该盯住刘一鸣,看他是派了谁在监视玉瓷,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有一点点机会,我就要杀了他,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回到了刘一鸣的办公室,他已经穿好了白大褂,拿着笔和记录本去巡查病房了。我跟着他走到住院部,路过一间病房时,里面传来哭声,还有好几个病人家属在门口抹眼泪。我往里面一“看”,正好看到房间里面有一个老妇女从床上坐了起来,飘然下地,但是她的躯体却还躺在床上。
这……这不是跟我一样的情况吗?我突然发现自己不那么孤单了,急忙凑过去:“老奶奶您好。”
老妇女疑惑地看着我,然后又转头看床上的躯体,一脸迷惘,她的意识在问:“这是咋回事?”
“你已经死了,灵魂离开了身体,我也是跟你一样的。”
“啊……”老妇女愣在那儿。
我正想再跟她交流交流,探讨一些做鬼的心得,突然有了奇怪的变化,不知道从哪儿发出了一种柔和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我身边所有地方,让我做鬼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舒服。光芒之中显现两个人,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知道是两个人,他们对老妇女说着什么。
他们的交谈其实是一种意念交流,我无法知道,只看到了老妇女很开心,连连点头,然后跟着两个人走了,那种柔和明亮的光芒迅速消失。病房还是病房,七八个人围着已经逝世的老人,刚才的一切就发生在这个房间里,但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我很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老奶奶被什么“人”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了?我也死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接我?难道做鬼也搞性别歧视,女性有人接男性没人接?
我本来是不相信世间有鬼的,可是现在我已经变成了鬼,那么我不相信存在的天堂和地狱是否也存在?刚才那道白光是明亮温暖的,也许是天堂来的使者把老奶奶接走了。而我,曾经是善良的,但做了坏事,所以天堂和地狱都不肯收我吧?
胡思想乱了一会儿,我觉得没人接也无所谓,我不想离开宋玉瓷,没有杀了刘一鸣难消我心头之恨,就是有人来接我我也不走。
刘一鸣已经走得没影了,我继续前进。经过卫生间外面时,有一个少妇从我面前走过,她眼光茫然,披散着头发,穿着病服,从腹部到大腿都沾满了鲜血,表情茫然而呆滞。
怎么会有人一身血淋淋的到处跑?我定神一“看”,发现她不是人,跟我和刚才的老奶奶也不一样,她有一种比较“实在”的感觉,而且身上散发出微弱的阴冷气息,走过时空气都发生了轻微波动。
第5章 七日为鬼
“你好。”我有些紧张地向那个少妇打招呼。
少妇茫然的眼光落到了我身上,精神集中了一些但显得慌张和焦虑:“我的孩子呢?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我的孩子哪里去了?”
我愕然,怎么会知道她孩子哪里去了?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少妇肯定是难产死的,死后还牵挂着自己的孩子,所以在这里徘徊寻找。我有些同情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住哪个病房,什么时间入院的?”
“我不知道,我在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怎么这么糊涂呢?我很无语,什么资料都没有,我就是有心帮她查也查不到啊。我再耐着性子与她进行交流,这种意念的交流很简单也很复杂,简单是直接用思想进行感应,所想即所得;复杂是片刻之间就有可能知道很多零碎的记忆和想法,但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表达。
通过交流我知道了一些情况,这个少妇刚死的时候意识是清晰的,后来时间久了,身上聚集了阴气,其他记忆都消失了,只有她最执著的念头还在,只知道在这里永无休止地找孩子。
我有些担忧,时间久了,我会不会也变得像这个可怜的游魂?其实人死很容易,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但死后要是变成这样子,那就真的太痛苦和悲惨了,死不如生。如果我也会忘记大部分事情,只能记住一件事,最后记得的是对玉瓷的爱,还是对刘一鸣的恨?
接下来一整天我都跟着刘一鸣,但是没有什么收获。有一次他用手机发送信息,我看不到内容,只感应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想法:没什么好怕的,绝对查不到我身上。
我真的很难想像,他亲手杀了我,挖了我的肾,就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一天之中仅这么一次有微略的担忧。我不知道他是天生就这么狠,这么深沉,还是害的人和杀的人太多已经麻木了,就像外科医生已经习惯了切开别人的身体,切开别人的身体时没有一点压力。
再跟着刘一鸣好像没什么用了,而且我非常想念和担心宋玉瓷,于是放弃了跟他,也不知怎么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宋玉瓷正在客厅里跟两个警察说我失踪的事,两个警察安慰她不要焦急,他们会留意的,因为失踪的时间还不长,没有必要正式立案,随时保持联系之类。看得出来,两个警察完全是看在美丽女画家的份上才来看看,否则根本不会把这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