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珠……”他呢喃着单膝跪到她身边,连双手都是颤抖的。缓缓把她上半/身抱起来搂进怀里,他的眼泪滴落在她脸上,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后悔和委屈。“我不是故意的,遗珠,你原谅我,原谅我……”
陆遗珠已经因为缺氧而昏迷,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这时候张妈听见嘶吼声赶上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让人魂飞魄散的画面,不由地失声叫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飞快地奔到两人身边,手足无措。“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叫医生……”顾颜殊被她的哭声震醒,声音沙哑地说。
“先生你说什么?”张妈没有听清。
“备车,”怕医生来得太慢,他索性一把抱起陆遗珠就往外走。“马上备车!”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挺拔沉稳,踉跄的步伐却泄露了一腔心事。
顾颜殊连闯三个红灯,把陆遗珠送到了医院。在车上已经联系过宁微,一到她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宁微在手术室门口一边戴手套一边看向顾颜殊,冷笑着说:“你丫下手够重的啊,人都到手术室了。”
顾颜殊没有解释,他也没有办法解释。痛苦地闭上双眼,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手插/进头发里,看起来已近崩溃。
看他这样,宁微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手术室里走。
“宁医生,病人瞳孔放大,心跳缓慢……”
“宁医生,病人血压降低,心跳停止……”
“准备电击……”
……
顾颜殊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多久,只感觉手表上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转,这时候就觉得时间是要人性命的剧毒,一点一点把他的心肝脾肺都熬成灰烬。他从未觉得时间这么漫长,好像又回到那个黑暗的下午,母亲离开的时候。
他也是在病房外面等啊等,从白天等到黑夜,医院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等到手术室的灯暗了。医生出来了,满头大汗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从此以后医院急救室就变成了一个噩梦。可是就在今天,他亲手掐着自己最心爱/女人的脖子,把她送进了医院。
他觉得自己像个无可救药罪不可恕的侩子手,明明是罪魁祸首,在这一刻却还虚伪地祈求着上苍,求上苍让她留下,不要让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这个寂寞孤单的人世。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先出来的是宁微,他也是满头大汗地走到自己面前。
他缓缓地站起身,看宁微扯下口罩,说:“严重缺氧导致的呼吸骤停,已经抢救过来,送到加护病房先观察一个晚上。”
他脸上这才稍微有点放松,宁微拍拍他的肩膀,“去看看她吧……”
☆、别折磨自己
黎满满最近两天都没看见顾颜殊,就算打电话也无法接通。让助理去问,也是模棱两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说是顾总家里出了点事,具体是什么事,却都推说不知道。黎满满认为顾颜殊在躲她,心里顿时就气愤起来。
黎满满这个人其实很多时候是很好说话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顾颜殊一直普普通通的继续把她当朋友,那她自然也就点到为止,不会有什么动作。可是现在顾颜殊为了躲她连公司都不去,她就觉得他侮辱了自己的自尊心。她黎满满是什么人?从小多得是人捧着护着,什么东西只要是她看上的,就算一时到不了手里,到最后还不是属于她?
所以她现在看顾颜殊就是这个心态。一本正经要跟他做朋友不要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欺骗自己,说什么好朋友的谎话。黎满满恨恨地想,决不能轻易就让他把自己躲过去。
她在这边生闷气,那边她妈妈穿得性/感迷人,开了门进来,身后还专门陪着一个助理帮她拎着购物袋。黎夫人一看她正窝在沙发上脸色很不好,就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让我来看看我们的黎公主,怎么不开心啊?是谁让你受气了,告诉妈妈,妈妈一定给你出气。”
黎先生这位夫人不是原配,黎满满自然也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是黎满满五岁的时候进的门,那时候黎先生还担心她欺负黎满满。结果却奇怪的很,黎夫人进了门就对她非常好,一口一个公主地叫,宠得都没边了,要什么都给。以至于黎先生后来想管管黎满满那个骄纵任性、随性自我的性子的时候,还挨了黎夫人一顿好骂。气得黎先生说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这么些年,黎满满被黎夫人宠的漫天铺地,现在黎夫人一口答应要出气,她也脑子一热,就说:“说得你好像什么都能帮一样,”抬起脸,“我喜欢一个男人,但是他不喜欢我,你能帮我?”
“怎么不能帮?”黎夫人挥挥手让助理下去下去,笑容保持在一个恰当的弧度,温和又美丽。“虽然大家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那也是吃到之后说的空话了。满满,什么对咱们女人最重要?无非是能够嫁一个好男人。这一辈子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个几率有多小你知不知道?既然喜欢,那就要去争取。”
“可是……”她低着头有些忐忑,“他有老婆了怎么办?”
就连涵养非常好的黎夫人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一惊,不过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就恢复常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就要看你了,满满,你想不想要那个男人?”
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听得黎满满心里最隐秘的心事,和最强烈的欲望都被无限制地放大再放大。让她情不自禁地点头,“想,妈妈,我想要那个男人!”
像陆遗珠一样被他捧在手上放在心头认真呵护,得到一份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深爱。多么让人向往的一件事情。还有得到那个男人,能够每天清晨跟他一起迎接第一缕阳光。多美好的事情。
“那就去抢!”她听见黎夫人这么助长自己内心深处滋生的黑暗。
黎满满第二天就以感冒为由去了市一院,四楼一条都是vip病房,走廊里面空旷得很,每隔几步就有护士站在那里守着。
“遗珠,你吃一点好不好?你好久都没吃东西了……”
站在病房外面就能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平时她听见的时候,都是清冷的,淡漠的,甚至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是现在,他端着一碗粥对着病床/上一个比他还要冷漠的女人,吐出的话语甚至带着轻微的示弱。
只是为了让她喝一口粥。
黎满满觉得自己开始疯狂地嫉妒,久久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她忍不住就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病房里的情形。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陆遗珠。
她冷着脸坐在病床/上,宽松的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相当肥大。黎满满不知道她原本就是这么瘦,还是因为生病才瘦得这么厉害。她原本是坐在床/上的,慢慢地就像坐不住一样,往身后的枕头上靠。呼吸的频率很快,看样子身体相当不好。她的左手背上扎着针,吊瓶里还有一小半水,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下滴。顾颜殊坐在她身边哄她喝粥,她却看都不看他,把头偏向一边,沉默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遗珠,就吃一口,就一口……”
顾颜殊苦苦地求她吃一口东西,她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子往下一沉,漠然躺进被子里,仍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黎满满在门外看见了她的眼睛,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是丹凤眼眼角却微微上挑。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神采,沉甸甸的全是死气。黎满满看得心下一寒,觉得这个女人根本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
顾颜殊拿着那碗粥,默默地看着陆遗珠。她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自己。他只能看见她乌黑凌/乱的发,还有脖间依稀透出来的一道红印。那是他给她的伤痕。
手里的粥一点点凉了,他的手却还是紧紧捏着粥碗,好像要靠着这个借一点力气一样。“真的不想吃吗?没关系,等你再昏倒,我们可以插导食管。营养跟不上可以打营养针,你知道的,我总有办法留下你。”
陆遗珠还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一点点湿/润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