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满嘴发苦,道:“我一向都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干什么事儿,都属于中间那一个,既不拖后腿,也不会当先锋,但我现在难得聪明一次,却希望自己还是糊涂一点好。”
老观主又闭上眼,缓缓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清理门户吗?为什么受伤的是你?谭刃收拾周玄业,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老观主闭着眼,淡淡道:“命中注定。”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求你了,我就是个俗人,您别跟我打哑谜,什么叫命中注定?”
老观主依旧连眼皮儿都没动一下,淡淡道:“你问清楚了,又打算做什么?”
“我……”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我问清楚了,能干什么?最终,无数的疑问汇成了一句话:“观主,你不会死吧?你短期内不会死吧?”
老观主终于睁开了眼,呵呵笑出声,道:“对了,这才是你真正该问的,有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追根究底,徒增烦恼。”他微微一笑,这个神情,我竟然觉得和周玄业极其相似。
“我活不了多久了。”他笑完,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道:“别啊,你哪儿受伤了,咱下山去医院治疗治疗。”
老观主道:“看样子,你知道尸体尘封的事了。”
我道:“刚刚才知道,所以立马来拜访您了。”
他道:“见不得他死?”
我道:“见不得,我就是个俗人,好兄弟要死了,我受不了,上次离开时他还活蹦乱跳的。”
老观主道:“他早就死了,无须执着。”
我道:“如果不执著,观主您当初为什么要花费几年的精力,将他炼制成尸王呢?”
老观主叹了口气,道:“悔之晚矣。”
我道:“您一把年纪,您看开了,我还是个年轻人,我看不开。”
老观主道:“那你现在想如何?”
我道:“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我更想知道,怎么让他不死。”
老观主道:“我活着,他就活着。”
我道:“你知道金肌玉骨吗?”
老观主道:“我知道。”
对于他知道这件事,我并不觉得奇怪,谭刃是他炼制的尸王,在他面前,谭刃应该是毫无隐瞒的。
我道:“如果是受了伤,我可以救你,而且你知道的,我可是益寿延年的佳品啊。”事实上我心里非常没底,之所以主动提起这个,是因为我知道,这老观主并没有要让我救命的意思,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和谭刃的交情,更明白,只要他开口,我肯定不会拒绝。
可他不开口。
之前没有,甚至现在也没有。
这种情况很不妙,之前是别人窥视我,让我感觉糟糕,现在这老观主不打我的主意,我却觉得更糟糕,所以我不得不主动提起这个。
闻言,他又笑了一下,道:“我活够了。”
我忍下心中的不安,道:“可是谭刃没有活够啊!”
他道:“我知道。他早逝,可惜了。”
我道:“你多活一天,他就多活一天。”
他道:“生就意味着死,我早晚还是要死的。”
“可我想救我的兄弟。他不是你的首徒吗?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不是想活下去?你知道他很喜欢炒股吗?他的钱没有亏完之前,他是舍不得死的。”
老观主垂目片刻,道:“不必多言,他已经被封在尸洞,我也命不久矣,若你真要见,也不过是见一具尸体,走吧。”
我怒了,再也憋不住,整个人都炸了起来:“老道士,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队求我放血啊!我现在求着割肉给你你都不愿意,装逼很好玩儿吗?口口声声爱徒,你就把你爱徒的尸体放在一个破洞里啊!有机会让他活过来,为什么你不活下去!”
我气的跳脚,他却依然淡定,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我的命到了结束的时候,为何挽留?他的命早已结束,如何挽留?年轻人,你的执念太深了。”
……
他这话看似不符合逻辑,但静下心来一想,我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这老道士都看开了生死,我又怎么能因为谭刃,而强迫于他?
他已经留了爱徒这么久,还能留多久?
生生死死,既然终究要尘归尘,土归土,老观主选择了终结,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来挽留?
一时间,我俩相对无言,他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羽化了一般。
我整颗心都仿佛沉到了谷底,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居然想起了谭刃带我去整人贩子的那段经历,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居然是尸体?后来我接受了他尸王的身份,可现在一转眼,便又被尘封,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我在老观主对面坐了许久,心中始终很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么顺从老观主的意思,生死顺天命?
他是顺天命了,可是谭刃是不是愿意就这么‘死’了?
不行,我得问一问。
“观主,您开穿生死,境界高超,少有人及,但我只想问一句,谭刃,您的徒弟,他是不是也活够了?”
老观主道:“进尸洞时,他知道你会来,让我给你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