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被说得怪不好意思,自己从来就不大注意那些,忙“嗯”了声。
李潇给他梳好头,便让他起来,带着到厅堂里去。要见姚复了,段岭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心里想出了一个威严刻板的中年人,端坐堂上,打量他的场面。
到得厅内,李衍秋正在喝茶。一中年男子则侧对着段岭,摆开了棋盘,与李衍秋下着棋。
“人来了。”李潇淡淡道。
“姑父。”段岭正要行礼,李潇却拉着他,说:“别理他。”
“哗哈哈哈哈哈——”
那中年人转过头,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胖子,看见段岭,说:“这就是若儿!哎哟!姑丈总算见着你了!来来来!”
段岭:“……”
姚复已过知天命之年,比李渐鸿、李衍秋两兄弟都大,居移气,养移体的,不免发福,眼睛居然还是单眼皮,和郑彦丝毫没有相似之处,见段岭一来,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都快找不到了。
姚复“哟呵”一声,赶忙下榻,提了下金腰带,热情得不得了,上前抱段岭。段岭全身僵着,姚复是个高大的胖子,说话间乐不可支,又要用络腮胡朝段岭脸上蹭。
“哎哎哎。”李潇见状忙道,“都十八了,你当是待你小儿子呢。”
段岭哭笑不得,姚复又说很好很好,满意地说:“这个像了,这个像了!”
说毕坐回榻上,又朝李衍秋嘿嘿一笑,说:“这个总算像了。”
众人:“……”
武独与郑彦各站一旁,脸色极其古怪,似在使劲忍着笑。
段岭又朝李衍秋行礼,李衍秋朝他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腿旁,段岭便在他身边,看他与姚复下棋,李潇则吩咐婢女准备开午饭。
姚复笑眯眯的,十分和蔼,又打量段岭,啧啧赞叹,还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段岭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讪笑。
“你五姑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姚复说,“说了什么,你听着也就是了。”
段岭忙道五姑说得都是,抬眼看李衍秋时,李衍秋往事一概不提,随口说:“昨天见你睡着,便没让人去叫,睡了这么久,想必你也饿了,今天开个家宴就是,也不必拘礼了,都坐一起吃。”
“他们呢?”段岭始终心有不安。
“吃过再说。”李衍秋说,“有得你操心的,先让四叔把这盘棋下完。”
姚复问:“若儿,你会下棋不?”
“会……一点。”段岭答道。
“很好!很好!”姚复赞许道。
段岭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点下棋就“很好”,姚复又问他喜欢什么,在北方过得如何,段岭便如实作答,发现姚复似乎把自己当成小孩儿了。不片刻后,又有个女孩,带着五六岁的小孩儿过来,段岭心想这应当就是姚筝了。
姚筝叫过父母,带着弟弟,弟弟名唤姚肇,先朝李衍秋嫩嫩地叫了声四舅,又唤姚复爹。姚复便眉开眼笑地逗他,让他上榻来抱着,说:“这是你哥,叫哥。”
“这可被比下去啦。”李潇在一旁笑道。
姚肇随父亲长了双小眼睛,段岭只看得乐,与他拉了拉手,见姚复抱着小儿子,又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被爹这么宠着过来的,不禁一阵心酸。
李衍秋似乎感觉到段岭的心情,笑着摸他的头,意思是你也是有人疼的。
“哟。”姚筝打量武独,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都三年了,爬得挺快的嘛。”
段岭:“……”
武独与姚筝对视,段岭正要开口,武独却答道:“不敢当,比囚里那位仁兄,说不得还是过得好了些。”
姚筝:“你……”
“好了好了。”姚复说,“怎么总是这样?今儿你弟好不容易回家了,做姐姐的,莫要让人看笑话。”
段岭总算知道姚复这么教小孩,惯出个女儿的本事了,李衍秋也不说什么,下完棋后,李潇便吩咐摆桌开饭。菜肴摆了满桌,全是名贵食材,段岭心想这得多少钱,比皇宫里吃得还好了。
李潇多置了两个位置,武独与郑彦赫然也入座,武独陪着段岭,郑彦则伺候姚复的小儿子,吃完了还给他擦嘴。
“我带你去玩吧。”郑彦朝姚肇说,一手牵着他出去了。
“我也带你去玩吧。”武独朝段岭说。
“有什么好玩的。”段岭哭笑不得道,“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邺城都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了。”
兵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有些来了淮阴,有些找不着人的,便在定军山下等着。武独这几日里已发过信,让留个四百人在淮阴,余下的则都回河北去。
但还有太多的事尚未解决,段岭一想起来就头大。幸亏李衍秋还在身边,凡事只要他点头就成,否则也当真麻烦。
饭后李衍秋移步边厅,淮阴也开始下小雪了,边厅里生起火炉。段岭过来,朝李衍秋说:“四叔,我得回去了。”
“回哪里去?”李衍秋说,“你哪里都不许去,既然回来了,便跟着我回京城。”
“不成。”段岭说,“邺城的兵几乎都出来了,秦泷……反正我须得马上回去整顿。”
姚复在旁听着,点点头,说:“早知道你在河北,姑丈的兵早就派过去了,先前郑彦那小子送了封信来,火急火燎的,害我还被你五姑骂了顿。”
李衍秋说:“秦泷我已审过他了。”
段岭心中一凛,秦泷谋反,居然敢刺杀帝君,朝廷若追责,他的直属上级就是掉脑袋的罪名,河间城兵力调动,武独居然也没有丝毫察觉,罪名垒在一起,绝对够喝一壶的了。
“嗯。”段岭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