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独扑下,踩上一根滚木,拖住段岭朝旁跃去,紧接着甩出钩索,飞上瀑布顶峰,钩住一块岩石,带着段岭打了个旋。
段岭在那最后一刻,猛地抓住了拔都的手腕。
“别放手!”段岭喝道。
“放开我!”拔都大怒。
武独抓着段岭,段岭抓着拔都,朝山崖一侧荡去,武独在空中放开钩索,同时踩上最后一截落下的浮木,先是扑向段岭,抱住他的腰。再一脚踹向拔都,三人同时摔进树林,坠进一棵参天古树的树冠中。一阵稀里哗啦的树叶声响,武独紧紧抱住段岭的头,与他在树冠中翻滚,摔下树去,段岭摔在武独身上,落在满是朽叶的地上。
紧接着拔都大喊一声摔下,武独侧身避开,再一掌拍在他的腰间,改直坠为横飞,拔都重重撞向另一棵树,再次昏倒。
树从中,阳光落下,段岭踉踉跄跄地起身,抱着武独,埋在他的肩前,两人头发都湿淋淋的,武独紧张得不住发抖,抱住段岭,亲了亲他的额头。
一切都结束了,不片刻,高处的喊杀声渐小下去,武独吹响哨子,河北军绕路下来会合,众人纷纷上马,弃了营地,快马加鞭,赶往邺城。
抓到一条大鱼,段岭却半点也没有开心,只因拔都一路上连话也不与他说。
“布儿赤金。”耶律宗真策马,来到装载俘虏的车前,朝拔都说,“你输得不冤枉。”
拔都没有理会宗真,倚在车栏旁,望向灿烂星空下,一片荒芜的河北平原。
段岭历尽艰辛,终于回到了家,然而等待着他的,还有许多更麻烦的事,黑山谷的获胜只是第一步。
他们是急行军回来的,段岭一身衣服甚至未来得及换。入夜时邺城不少地方还在烧炭,以备过冬所需。
“郑彦他们回来了吗?”段岭问。
“还在路上。”武独答道,“进了陈国地界,就不会有危险了,放心吧。”
沿途都是烽燧塔,段岭过了浔水,才真正地感觉到,回家了。
“战俘怎么处理?”武独问。
“先把他关起来吧。”段岭说,“不要恶待他,我现在就给查罕写信。”
“他是元人。”秦泷说。
“我知道他是元人。”段岭答道,“没有人比我更恨元人,我爹就是死在元人的手里。”
秦泷马上道歉,不再提了,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段岭靠在榻前,面对摊开的纸,他要用拔都逼查罕退兵,虽然送出这封信,奇赤一定会大怒,但这是最后的办法。
武独在厅堂内宽衣解带,自己换衣服。
“你去清点人数吧。”段岭说。
“郑彦还没有回来,不着急。”武独说,“你休息会儿,我若是查罕,我就不会来了。”
段岭明白武独的意思,拔都带着他的人进了黑山谷,监军查罕与一众元将居然不作为主力突袭,可见这五万大军本来就内部不和,彼此牵制,更互相不服,现在拔都战败被抓,只会沦为查罕等人的笑柄,他们当然不会再过浔水来要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变得简单起来,为今之计,只有等郑彦那队人归来,方可得知敌情。
耶律宗真在太守府院里走了几步,问:“这是你的宅邸?”
“前任太守。”段岭答道,“孩儿们,欢迎贵客吧。”
众护卫纷纷朝耶律宗真行礼,基本礼节还是要的。
“非常时期,不必多礼。”耶律宗真摆手道,“你忙吧,容我叨扰几天。”
“你到底是借路来的,还是做客来的?”段岭哭笑不得道。
“是借路,也是顺便做客。”耶律宗真说,“此生不一定能再到南方来,许多地方,不过俱是走一次而已,就不能容我看看你的国土?”
耶律宗真总是那云淡风轻的态度,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仿佛都变得轻松起来,段岭反而有点舍不得他走了。
正在此时,费宏德一身单衣,从侧院走来,显然是听到段岭与武独回来的消息,特地过来看看,这一出来不得了,居然看见了辽帝!
“陛下?”费宏德错愕道。
耶律宗真微笑,朝费宏德点头,说:“费先生,又见面了。”
费宏德忙行礼,段岭便道:“费先生,这些时日,由你负责接待陪伴陛下吧,时候也不早了,先休息下再说。”
费宏德道:“陛下这边请。”
耶律宗真便朝段岭点点头,与一众护卫跟着费宏德走了。
武独换过衣服出来,坐在榻畔。昏暗灯光下,已近破晓时分,段岭对着那张白纸,一时间不知从何写起。
“拔都呢?”段岭问。
“不是吩咐带下去关着了?”武独答道。
段岭忙昏头了,又问:“郑彦他们呢?”
“路上。”武独不耐烦道,“你问了好几次了。”
段岭哈哈笑了起来,武独又道:“什么人都在你的心里,唯独我是没份的。”
段岭转头,望向武独,武独披着半湿的头发,若有所思地望着厅外。
“我给老爷梳头。”段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