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郑彦笑了起来,打量院中,说:“一别经年,没想到你倒是开始摆弄花花草草的了,这院里怎么似乎还住着别人?”
“一个小孩儿。”武独说,“捡回来的。”
“人呢?”郑彦用酒瓶敲了敲门槛,说,“唤出来见见。”
武独冷冷道:“郑彦,莫要对他动手动脚,否则老子在你酒里下毒。”
郑彦起身要进去找,武独却不耐烦道:“醉昏了!不在这儿!”
郑彦只得作罢,武独起身道:“此处你若想住,可借你暂住,我还有事在身,这就走了。”
“去哪儿去哪儿?”郑彦说,“宫中待得气闷,不如出去走走……”
“滚!”
武独扔给他一个字,消失在院外。
书房内还亮着灯,武独刚到门口,牧旷达的声音便从里头传来,说:“不必进来了,你随我进宫一趟。”
武独微微皱眉,不明牧旷达何意,只见昌流君护送牧旷达出来,在后院上了马车,昌流君赶车,牧旷达示意武独上车。
“不着急。”牧旷达说,“一件一件来,第一件事,这是给王山的信。”
牧旷达递给武独一封信,说:“潼关大小一应事务,俱可权宜行事。”
武独心头大石落地,点头,牧旷达又交出一卷封口、扎好的黄锦,说:“第二件事,这是御旨,委派费宏德先生暂替朝廷钦差,可当众宣,也可秘而不宣。视实际情况而定。”
“今夜你动身后,朝廷便会派出郑隶前去潼关,接任新的潼关刺史之位,但从此处出发,走马上任,最快也得七天时间,郑隶年事已高,路途颠簸,无法再快,在他抵达以前,你须得与王山同进退,齐心协力,守住潼关。”
“知道了。”武独将牧旷达交予的东西收好,就要下车,牧旷达却按着他,说:“还有第三件事,进宫再说。”
五更时,宫中灯火辉煌,御马监内,豢马官牵出一匹马,通体漆黑,四蹄雪白,如同站在白雪里,双目如点漆,鬃毛如飞火。武独一见这神驹,登时愣住。
“先帝驾崩后,便再没有人骑过这匹马,乌洛侯穆将它带了回来,从此以后这良驹便不再听乌洛侯穆的命令,太子几番想骑,奔霄却不接纳他。”牧旷达朝武独低声说。
“谁的话也不听?”武独同样低声答道。
牧旷达说:“陛下的话,它是听的,陛下体弱,极少骑马,武独一手按在万里奔霄的侧脸上,贴近它,万里奔霄侧过头,注视武独,眼中倒映出武独的面容。”
蔡闫一宿未睡,为了迁都之事,显然也甚是劳顿,抵达御马监后便笑逐颜开,勉强一振精神,朝武独现出温和的笑容。
“父皇辞世后,它便十分暴躁。”蔡闫说,“最后那段日子里,陪着爹的人是你,如今一看,果然认得。”
“乌孙名马。”武独答道,“脾性高傲,慢慢地就好了。”
蔡闫又说:“为驯服它,实在是伤透了脑筋,整个大陈,便只认四叔一人,别的人上去,都会被它甩下来,乌洛侯穆骑着它回来,可知道爹死后,它就再也不听乌洛侯穆的了。丞相说,这些日子武卿你日夜劳顿,我便心想不如把它给了你,也好……”
武独吓了一跳,忙道:“万万使不得!先帝爱驹,只认李家……”
蔡闫摆摆手,阻住武独话头,笑着解释道:“凡是马儿都得跑,四叔素来不爱骑猎,让它待在这方寸地方,反而是辱没了它。你且先试试,它听不听你的,还不一定呢。若不成了,我另有盘算,再说。”
武独迟疑片刻,牧旷达劝道:“殿下既赐你良马,你便上去试试吧。”
武独知道太子赏识,正因他一心为南陈办事,受之也无愧,便踩上马镫,众人忙自退开,御马官挡在蔡闫身前,以免奔霄又要发狂,冲撞了太子。
武独一个翻身,上了奔霄背脊。
万里奔霄竟是没有半点烦躁,任凭武独骑在马上,安静地站着。
武独:“……”
四周刹那鸦雀无声。
“真是奇怪。”蔡闫笑着说。
本以为武独上去,哪怕最后驯服了万里奔霄,也要费一番工夫,孰料这千里马却丝毫没有反抗,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武独先前听众人说得严重,时刻提防着,此时却不见奔霄反抗。
“驾!”武独指挥道。
奔霄小跑了几步,在马厩外的校场上跑了个小圈。
“驭——!”武独勒马。
奔霄停下,侧过头,打量众人。
武独把缰绳在手背上绕了两圈,茫然地看着牧旷达,牧旷达会意,朝蔡闫说:“那么,便替武独谢过殿下恩赏。”
蔡闫会心一笑,却又有点不安,谁都骑不上去,自己三个月前强行上马,还摔了个嘴啃泥,险些被奔霄给踹死,恨不得杀了它,奈何李衍秋钟爱这马,下不得手。
如今便送给武独,眼不见为净,算是去了个心头大患,又收买了他的忠心,正是一举两得。
“武独告辞。”武独在马上朝蔡闫一拱手,离开御马监时又看了牧旷达一眼。
“路上当心。”牧旷达朝武独说。
武独点头,驾驭奔霄离开皇宫。
“驾!”武独喝道。
万里奔霄已有一年未曾离开过皇宫,一出宫,登时如御风奔云般,掠过朱雀街,以风卷残云之势冲出了西川,寻常马儿要跑半个时辰的路,奔霄只用了两刻钟。
“驾!”武独又喝道,被万里奔霄带得心情也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