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第一缕金光自东而来,洒落在金刚寺门前长长的石阶之上,山上山下来往不断的人群不由都停下步子,看向了已经火势熄灭,却有道道青烟升腾而起的金刚寺,所有人都知道,金刚寺已然不存在了。
“为什么啊!金刚寺的僧人都是好人,为什么如今会寺毁人亡?”
一名高壮汉子看着那道道青烟忍不住咆哮起来,胸膛起伏之间,他满脸满头的汗水被震落下来。
石阶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康定周边的百姓,入夜之后,他们眼见金刚寺有冲天火光冒起,这些人不论远近,都是自发的带着家中盛水的器物赶来,可是忙碌一夜,金刚寺终究是化为了一片废墟。
随着这高壮男子的咆哮声响起,石阶之上顿时有啼哭之声传出,随即呜咽之声不绝。他们当中有的人是感念金刚寺僧人的恩德,西川数次大荒,若没有金刚寺施粥,这些人活不下来;有的人却是因为家中有至亲之人在金刚寺为僧,如今一场大火,寺毁人亡,家中亲人却是连一具尸骨都找不回。
而就在这些人啼哭不止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穿麻衣,做民夫打扮,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出奇之处的黄脸汉子,却是从金刚寺后面的院墙中拐出,悄悄摸摸的混入了人群之中。
过了半晌,啼哭之声未停,山下却有车马之声传来,放眼望去。原来是城中的官老爷带着衙门里的差役朝着金刚寺来了。
普通百姓自然是畏惧官府的,眼见官老爷带着书办和差役亲自上山来,石阶上的大部分都是垂首避让到两边,只是一些身有武力,平素间对官府又多有不满之人却是就立在原地。
这些人当中尤以一名黑脸络腮胡汉子为最,他一屁股坐在石阶之上,看着那身形肥胖,圆滚如球的官老爷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的上山来,冷冷道:“这狗屁的官府之人出事的时候不见一个人影,尽是等到事情结束后方才chu xian。要你们又有何用?”
这汉子说话声音颇大。山下的官府中人自然听见,那官老爷一张满是横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随即其一声冷哼,道:“哪里来的刁民。左右。给我将石阶上的堵路之人一一乱棍打走!”
“喏!”
官老爷话音刚落。他身旁那些身材壮实的差役都是应了一声,然后一群人从其身旁冲出,就要朝山上而去。只是就在这时,那官老爷身旁那名身材精廋的书办却是一下阻在众人之前,其低声对着官老爷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官老爷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惊异,时而骇然,最后却是连连点头,然后一摆手让左右差役退下。
等到这些人退下之后,那书办只身而上,走到那名黑脸络腮胡汉子之前,道:“这位壮士,我知道金刚寺蒙难,寺毁人亡,大家心里不好过,但你可知这金刚寺突然生发出这等惨事,是为何故?你又知你如今阻在此处,碍了官府办事,却有可能导致此后这西陲边地之上,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一同受难?”
那黑脸络腮胡汉子听到这话,一声冷哼道:“你这穷酸,休得拿话诓我,我坐在此处又怎会碍了他人性命?再说金刚寺蒙难,不就是因为吐蕃密教来前来举行法会,寺中人员既多且杂,这才闹出了事情,最后走水,导致金刚寺焚毁吗?”
吐蕃密教近千人前来康定,这等阵仗自然是谁也瞒不住,故而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人自然是知道此事,如今金刚寺废墟之中多有焦尸残骸,这黑脸络腮胡汉子见识有限,理所当然的做出这等推断却是并不意外。
那书办闻听此言,笑了笑道:“这位壮士怕是未曾去过中原,也并非江湖中人吧?”
这黑脸络腮胡汉子闻听此言顿时大怒道:“老子宋德仓,江湖人送诨号‘一条枪’,这康定周边谁人不识我,我这一身武功不说其他,撩翻十来个大汉那是轻而易举,我还曾受过金刚寺中的高僧指点,康定城中能与我走上三招的人都是寥寥,你要不要试试!”
那书办连连摆手,但随即却是道:“壮士既然是江湖中人,又知金刚寺中有武艺高强的僧人,那壮士细想一下,金刚寺若真是走水,怎会无一人从火场中逃离?你等这些人从昨夜赶来金刚寺救火,到现在可见过一人从寺中走出来?”
黑脸络腮胡汉子听到这话,目光一凝,想了半天之后方才脸色大变起来,道:“难不成金刚寺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满寺之人尽是为人杀了,才放的这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