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啊,最近在忙什么?”陆均亲切地问道。
陆凌恒很是别扭。他跟父亲很小就分开了,就算他是陆君乾的时候,也没听陆均那么亲切过:“我在拍戏。”
“哦,好孩子,跟君乾一样有出息。”陆均问道,“拍戏辛苦吧?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啊。”
陆凌恒别扭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表弟跟父亲有这么熟悉吗?这嘘寒问暖的语气,便是从前对他这个儿子也没有过。但若当真很熟,他重生这么久,这又是陆均第一次打电话来,用的开场白又很生疏。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会的。姑夫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件事想问问你来着,你是当明星的,人脉广,你认识好的律师吗?”
“律师?”陆凌恒不解,“您要跟人打官司吗?”
“唉,是为了君乾的事。君乾以前事业做得那么优秀,也有不少积蓄了。没想到他去世以后,那么多黑心人打他遗产的主意,想把他的钱都吞掉。我气不过,所以想请律师帮忙主持公道。”
陆凌恒吃惊,旋即皱眉。他重生以后,对自己前世的遗产并没有太关心,只是从马瑜那里听了个大概。不用说,他积累了很多财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光流动资金就有上千万,再加上他的不动产和投资项目、遗物等,肯定是个很夸张的数字。他没有去打自己遗产的主意,一来是他现在一个远房表亲的身份没资格说话,二来他对钱并不是很在乎。基本上混到他那个地位的明星大腕,就已经跟印钞机似的,演一部电影接一个代言就有千万入账,如果没有追求的话,拍一条广告就可以回家躺着吃一辈子了。而他之所以还继续辛勤工作,并且试图做实业和投资,为的并不是钱的具体数字,而是资源。有了坚强的经济后盾和地位,他才有话语权,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可以演更多想演的角色,才不会受制于人,才能追求他的理想。钱是可以再赚的,甚至他用点下三滥的手段从前世的流动资金里弄出几百万也不是难事,但他以陆凌恒的身份无法拿回前世积累的资源、人脉和地位,对他的理想和发展无甚助益,不值得去冒那个被人发现的风险,还是只能自己一步一个脚印重新发展。
陆凌恒问道:“怎么了?有人要抢表哥的遗产?”
“是啊。”陆均愤愤地说,“好多人都在抢他的钱!”
陆凌恒知道自己死后留下的遗产亲戚们正在争,不过他没有配偶子女,父亲应该是顺位继承人,具体事情他没太关心,因为家里并没有很亲的亲人了,给谁多少钱都无所谓,何况会有法律工作者来处理。但其实他的遗产还没有处理完,就连清算都没算完,因为他的资产组成很复杂,娱乐圈里很多帐不清不楚的,有剧组拖欠演员演出费一两年都不结清甚至最后赖账不给的,有经济宣传团队私吞艺人的辛苦费的,还有他的各种投资项目。他人这一去,很多帐没准就成坏账了,被人吞掉也不出奇。
他好声好气地问道:“那您打算跟谁打官司呢?我没什么律师朋友,但我可以帮忙问问,也许我有朋友认识。”
“君子基金。”
陆凌恒愣住。
陆君乾生前做了不少公益事业,一来能够帮助他人,二来能够提升自己的形象,这是一个双赢的事,但因为零星的公益小事影响有限,去年有一家跟他交好的慈善机构找到他,希望能以他的名义建立一个公益基金会,一来借助他的影响力能够将公益事业做的更大,二来对他的正面形象有更好的提升,同时也拉了几位其他的热衷于公益事业的企业家进来一起做。陆君乾在考察了对方的资质和能力之后答应了这个计划,而这个计划就是“君子基金公益计划”,专门资助贫困山区儿童,陆君乾出任基金会的理事,同时担任基金会的形象大使。
陆凌恒走到房间里,问道:“姑父跟基金会有什么纷争吗?”
陆均气愤地说:“那些混蛋侵吞君乾的资产。”
这个答案让陆凌恒更加吃惊。君子基金成立的时间并不长,到现在也才半年。就在他去世的一个月前,他作为基金会理事还以个人名义捐出了两千万给基金会,不过因为陆君乾工作繁忙,当时是把那两千万给了马瑜让马瑜帮他捐的。当时各大媒体纷纷写稿称颂他的义举。做基金慈善的艺人不少,但真正肯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的艺人却不多。很多明星觉得自己肯贡献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他人就已经仁至义尽,甚至还有人以慈善的名义暗中牟利。在这样的环境下,陆君乾的慷慨为他博得了一个好名声,甚至有不少机构在跟他接洽希望用他做国际形象大使。
陆凌恒问道:“据我所知,陆君乾也是君子基金的创始人之一吧,怎么会有侵吞资产的事情发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这些个什么基金会里没一个好东西,跟他的经纪人勾搭在一起,骗了君乾两千万不肯吐出来。”
两千万!陆凌恒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其他纠纷,听到这个数字,他就可以肯定是他捐助的那两千万了:“您是说表哥捐出去的那两千万?这个好像谈不上侵吞资产吧,表哥是自愿的。”
“唉,你不知道呀!”陆均说,“你表哥是被他那个无良的经纪人给骗了!那些人拿了他的钱就瓜分了,后来他发现那些人是骗子,就已经后悔了。所以他没有写授权书,就是想把钱讨回来的!无良经纪人没权利处置他的财产,现在他不在了,我也不能让那些骗子得逞!”
授权书?陆凌恒蹙眉。他的确从来没给马瑜写过什么授权书,他跟马瑜已经合作多年了,彼此相互非常信任,因为他自己工作太忙,很多投资理财、慈善公益的事他都一并交给马瑜为他打理,马瑜做的很好,从来也没有让他失望过,更没有侵吞过他的资产。马瑜跟他一样,事业做到了这个地步,钱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数字,资源、平台、人脉、机会等等都是比金钱的数字更重要的,所以不会去做因小失大的事,何况马瑜非常支持他做公益,自己也捐了几百万。难道没写授权书也出问题了?
陆凌恒换了个手拿电话:“……姑父,您是不是被人挑拨了,基金会不是什么骗子,而是有政府认证的公益计划,表哥的经纪人更不是。据我所知,表哥没有被人骗……”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表哥亲口跟我说过,他不想把这笔钱捐出去了,不想被人当傻子骗。我要把这笔钱讨回来!不然你表哥不会瞑目的!”
“亲、口?”陆凌恒呼吸一窒,仿佛被一盆冷水凌空浇头,捏手机的手指也不由收紧了。他一字一顿道,“你说,他亲口说的?”
“是啊,前不久他跟我打电话说的,早知道我就电话录音了!我是他爸,那孩子他妈已经不在了,他就只有我一个人能依靠,我得做这个主。你要是认识人,帮我找个好律师,我知道你现在挺红的,大家都知道你是君乾的表弟,我想你能帮忙出来说话,在媒体面前发给他们曝曝光,揭穿无良经纪人基金会的险恶面目,让君乾安心。”
陆凌恒听到咔咔的声音,似乎是他自己的指节发出来的。他的声音很冷:“陆君乾追悼会的时候,您为什么没有出席?”
“我?”陆均显然没想到陆凌恒会突然问这个,支支吾吾地说,“我当时出了点事,没办法过来。”
“是吗。”陆凌恒语气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已经捐出去的钱再讨回来,这不合适。陆君乾留下的遗产不少吧,何必打这两千万的主意?”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陆均说,“你说的像我为了钱一样,我是为了孩子讨公道!两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陆凌恒深呼吸,闭上眼睛:“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可以帮您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你再考虑考虑,你啥时候有空跟姑父出来吃顿饭,你现在不了解那些人有多可恶,你要知道实情,你肯定会帮我的。”
陆凌恒正想拒绝,却听陆均又接着道:“对了,你现在住哪?我好像听说是君乾的房子?我知道你们刚开始拍戏的小明星很辛苦,赚不到几个钱,所以以前君乾把房子借给你住。姑父知道你不容易,你继续住着不用担心,改天我来看看你。”
第三十一章 父亲上门
陆凌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直以来,他没有配偶,没有子女,亲缘淡薄,因为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去世,所以他也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他本以为他积累了这么多财富,能够让很多人满意了,可结果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陆凌恒呆坐良久,然后给马瑜打了电话。他告诉马瑜刚才陆均给他打电话了,马瑜听了很生气:“那老混蛋找到你头上来了。你千万别理他,别被他拖累了。”
陆凌恒有些不舒服,那人怎么说也是他爸:“马哥,你怎么管君乾的爸爸叫……混蛋?”
马瑜说:“你大概是不知道,他从小就没管过君乾,后来君乾红了以后他就来闹,要钱,不给钱就威胁要跟媒体曝光说君乾没良心不孝顺。公司为了封他的嘴,前前后后给他几十万了。”
陆凌恒大吃一惊:“什么,我怎么……表哥怎么没跟我说过?”
马瑜说:“君乾自己大概都不知道。我们对君乾保护的很好,他爸几次来公司闹的时候君他在外地拍戏呢,怕影响他状态我们都没告诉他,给钱打发了。平时他工作的时候手机都是助理帮忙看着的,他爸可能是从亲戚那里要了他的电话,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助理接的,他以为助理是君乾,一会儿说自己做生意亏了,一会儿说自己生病了,反正就是要钱,他助理问我,我都挡下来了,让助理把记录给删了。”
陆凌恒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很多经纪公司对艺人管理的非常严格,从衣食住行到和什么样的人交往都要管,尤其是那种性格容易惹事的。但他跟马瑜是多年的朋友了,马瑜对他私人生活并不干涉,他对自己的助理也很信任,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瞒着他,虽然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这……马哥,这些事情你们都瞒着表哥,不太好吧?”
马瑜重重地叹气:“他别的事情我都不干涉,唯独这件事。我找人调查过,他爸很早就重新组建家庭了,孩子都有了,在他没红之前十多年根本就没联系,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当红的明星了就想起父子情了。其实他爸是个赌棍,欠了很多外债,之前差点跟再婚妻子离婚,就是靠着从咱们这里敲诈才继续过日子的,惹了不少不该惹的人。君乾追悼会的时候他爸不是也没出席吗?那时候是被人追赌债追的不敢露面呢!我很害怕他跟君乾联系上以后会连累君乾,所以一直都想办法压着。”
陆凌恒良久地沉默。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他确实怪马瑜不告诉他实情,可是站在马瑜的立场上,马瑜的处置方法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他早早知道这些事,肯定会影响生活和工作的心情。他原本还抱着希望自己的父亲是受了奸人挑拨才会打起捐款的主意,可如今听了马瑜的话,他对陆均可谓是彻底失望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那基金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马瑜的呼吸都急促了:“你也听说了吧,他要告我和基金会侵吞君乾的财产,简直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