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步伐太过匆匆,当杨柳抽出的嫩芽渐渐生长成为一片片狭长的柳叶,当嫩绿的小草叶片上多了些许墨色,初夏悄然的接替了春的存在,将大地拢入它的怀中。
王柳和王榛当日被淮南军围捕的庭院中,一个身影伫立在第二进院落的石像前。
他微微仰起脸,望着那尊石像,脸颊上竟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
若是此时王柳和王榛站在这里,定然不会相信她们自己的眼睛。
立于雕像前的默然流泪的,竟然会是王赲!
仰脸望着雕像,王赲脸颊上挂着泪痕,嘴唇翕动着,也不晓得他在念叨着什么。
就在他望着雕像默然垂泪时,一个年老的仆妇提着一只装了半桶水的木桶,吃力的从第一进院落走了进来。
那仆妇年岁已是很高,看样子至少也有六十岁开外。
汉末时期,生活条件比不得两千年后,人衰老的都是很快。到了六十岁,已是过了花甲之年,行动迟缓自是不消说,就连听觉和视觉也都迟钝了许多。
提着水桶,从王赲身旁走过,老仆妇佝偻着腰,一步一颤的向前蹭着。
“红姐!”当老仆妇走过去五六步之后,王赲眸子陡然一亮,赶忙向她的背影唤了一声。
听到王赲的这声呼唤,那老仆妇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慢慢的止住脚步,扭头看向王赲。
半眯着昏花的老眼,看着王赲,老仆妇以苍老到沙哑的嗓音向王赲问道:“先生何人?好似一生都没人再叫过我红姐!”
“果真是红姐!”老仆妇承认了身份,王赲赶忙跨步上前,伸手接过她提着的水桶,轻轻放在一旁,拉起红姐那双苍老的只剩下骨头和皱巴巴干皮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满脸凄怆的神色,向红姐问道:“不过二十年,红姐如何落到如此境地?”
“作孽太多!”佝偻着腰,仰脸望着王赲,红姐半眯着眼睛,长叹了一声,对王赲说道:“当年将许多好人家的姑娘推进火坑,临老了,这都是报应!”
红姐的话好似触动了王赲内心最薄弱的软处,他身子微微一颤,握着红姐双手的那双手,也下意识的抖了一抖。
“你是……?”感觉到王赲身体略微的有了些许变化,红姐先是仰脸望着他,随后扭头朝不远处的石像看了一眼,向王赲问道:“当年那个时常来找玉娘的小后生?”
“正是!”见红姐认出了他,王赲心头不免涌起一股暖流,握着红姐的手,对她说道:“可惜玉娘已经不在人世……”
“啊?”得知玉娘不在人世,红姐先是轻轻的惊呼了一声,随即便又从容了下来,以沙哑的嗓音对王赲说道:“玉娘一生受了不少苦,她走了,也许对她是件好事……”
“好事……”提及玉娘的离世,王赲放开红姐的手,将脸庞高高仰起,两行泪珠已是又顺着脸颊滚落。
他的喉结动了几动,任由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过了许久,才如同疯了一般咆哮了起来:“王越!还我玉娘!”
这声咆哮,刺破了院落内的宁静,许多正在此处嫖妓的玩客,也在远远听到这声咆哮后,吃了一惊,纷纷跑向通往第二进庭院的门口,朝着站在雕像旁的王赲张望。
完全没想到方才还面色和善的王赲,突然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嗜血的狰狞。
受了惊吓的红姐向后退了几步,顾不得去提水桶,迈开老迈的双腿,惊慌失措的朝着第三进院落走去。
“父亲因何得罪了你?”王赲正仰着脸,望着湛蓝的天空,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一个甜美的女声从他身后飘来。
“你们可知玉娘是什么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女声,王赲没有回头,只是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向从身后缓步走过来的两个人问道:“又可知她因何而死?”
出现在王赲身后的,正王柳和王榛,向王赲问话的,正是二人中的姐姐王柳。走向王赲时,她们面色铁青,尤其是脸上还带着几道皮鞭留下的伤痕的王榛,更是怒容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