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鸭子飞了,江半军有点不甘心,他对郭幕仪说:“还有时间,给我几辆继光,我一定能够完灭东门之敌。”
郭幕仪坚决的摇摇头,说道:“突袭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我所料不差,日军第三混成旅团已经和刘书荣部打上了。我的意见,先撤回去吧,万一被矶谷师团咬住的话,那局面就复杂了。日军天上有飞机协助作战,打阵地战我们太吃亏了。”
江半军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建议。
六点半钟左右,矶谷师团、撤离西门战场的濑谷支队和安腾师团残部会合以后赶到了战场。矶谷廉介咋见安腾利吉和濑谷启的狼狈模样不禁大吃一惊——他本来是想着部队养精蓄锐以后投入战场,接替濑谷支队将台儿庄一鼓而下的,但是现在看来,今晨的战斗反而是皇军败北了。他想起安腾利吉老早就催促自己支援,而自己偏偏拖延了一个半小时,有些话便不好说出口了。
安腾利吉此时已经顾不得责问他了,他担心国琦联队的安危,向矶谷廉介借了两个大队,立刻带人杀向了北门和东门。
矶谷师团几乎毫无阻碍的开进了战场,面对满目疮痍的景象,矶谷廉介一度失神,想不通支那军究竟是怎么打的这一仗,竟然将濑谷启和安腾利吉整得如此狼狈。
左安全撤退得很及时,虽然蔡大炮叫嚣着要炮轰来袭鬼子,但是他没有贪这份功劳。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这批大炮重新被小鬼子夺回去。
蔡大炮被绑着离开阵地,看见自己心爱的大炮被炸成碎片,咆哮着大骂左安全是败家子。
矶谷廉介下车步行进入战场,他看见一辆已经炸得只剩下底盘的继光型坦克四周倒满了日军尸体,在这辆坦克后面的履带轨迹上,更有一些红白之物涂了一地,不禁双目泛泪,对紧跟在身边的濑谷启还有几个佐级军官说道:“支那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倘若支那军队都如此顽强耐打,帝国的大东亚共荣计划堪忧啊!”
一个参谋低头恭声说道:“阁下,现在对皇军有威慑力的只有学兵军一部。我觉得,徐州会战要想早日取得突破性进展,集中航空兵力量重点清除学兵军战车部队是重中之重。阁下,柜体少将发来电报,请求我军从西南方向向邳县进军,以合围邳县之敌,您看怎么办?”
矶谷廉介眉头皱了起来。
柜体生玉的第三混成步兵旅团昨夜就开始向邳县进发了,可是两个小时之前发来电报居然称被雷场所阻,这让他对柜体生玉非常的不满意。
濑谷启察言观色,上前一步说道:“阁下,我率部去邳县吧。有了航空兵的帮助,支那人的战车就失去作用了。台儿庄之敌无法出城的话,我军可以率先抢占陇海铁路运河大桥,届时就能将邳县之敌的退路封死。我和柜体少将两面夹击,全歼邳县之敌应该不是问题,只要我们攻占邳县,那大运河东北方向的局势就稳定了。到那个时候,我和柜体少将可以择一路利用陇海铁路形成突破,如果台儿庄也能打开局面的话,我们就能从东南两个方向威胁徐州。阁下,您认为呢?”
矶谷师团的主力部队在一干中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正在重新占据西北门还有西门外围阵地,后勤辎重兵则在打扫着战场。矶谷廉介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拦住一队士兵,大声喝道:“作为天皇陛下的武士,帝国的骄傲,这么一点小小的挫败都不能忍受吗?都给我抬起头来,诸君,请你们牢记这一点,胜利必定是属于我们的!用不了多久,支那将成为我们继朝鲜、台湾以后的又一个殖民地。到了那一天,你们就将是这片土地上至高无上的主人。而卑贱的支那人,他们将匍匐在你们的脚下,等待大和勇士的垂怜——”
薛峰营无愧尖刀之名,他们坚决的执行了郭幕仪制定的克敌之策,利用继光型坦克厚重的装甲不管不顾的向鬼子密集处碾压过去,就造成了现在小鬼子看到的极为恐怖的一幕——不少鬼子都直接被碾压致死,他们罪恶的血和肉、骨头与中国的土地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瘫烂泥。
这严重的震撼了小鬼子的心灵,让他们意识到了作为侵略者可能的凄惨下场,就造成了日军士气的极度低迷。
将军发话,不管心中怎么想的,这队鬼子本能的齐声应道:“哈依!”然后抬起头,露出了苍白的脸庞。
矶谷廉介严肃的看着一队又一队士兵进入一线阵地,自认为士气已经有所提高,这才对濑谷启说道:“你的建议不错,但是请小心沂河方向的支那军队。如果强攻牺牲过大的话,我建议直接用炮火摧毁之。”
濑谷启的脸红了,他仗以横行无忌的炮兵还有战车部队几乎损失殆尽,矶谷廉介此时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感觉特别的刺耳。虽然明面上不敢提出质疑,但是心中,他认为造成现在的局面,矶谷师团是有责任的——如果矶谷师团能够提前一个小时进入战场的话,那么这场大战肯定是另外一个结果。第5师团首当其冲,伤亡巨大是难免的,但是支那人的突袭部队肯定也会遭遇重创,甚至其仗以攻坚的战车都会被围歼一空——濑谷启想不通矶谷廉介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进入台儿庄战场,这让他很怀念矶谷廉介的前任筱冢义男中将。筱冢义男雷厉风行,如果是他主持第10师团的话,濑谷启敢以断定,此时的台儿庄战场将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阁下,我的炮兵部队遭遇支那军突袭,已经全部覆灭了。”
“啊!”矶谷廉介吃了一惊,他正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濑谷启,安腾利吉灰溜溜的回来了。他老远的说:“支那人缩回城里去了,国琦联队损失不大,还能坚守阵地。矶谷君,我们还要保持对台儿庄的压迫吗?”
矶谷瞪了濑谷启一眼,对身后的一个参谋说:“让井田调五门山炮给濑谷君,配备两箱特种炮弹。”
矶谷廉介推崇违反日内瓦协定的特种炮弹,这在日军高级将领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谓的特种炮弹,其实就是毒气弹。濑谷启觉得作为一名正直的军人,不应该运用这种武器。他的嘴巴张了张,有心拒绝,但是联想到此战以后自己的仕途命运,最终还是将嘴巴闭上了。
安腾利吉脸色灰败,显得非常颓废。今日遭遇的重创严重打击了他的信心——他本来还想着利用矶谷师团的兵力,重创出城反击的支那部队,说不定能趁势攻入城内,以获取攻取台儿庄的战功弥补此战失败的罪责的,不料等他赶到北门、东门,守军反击部队早就撤回城里去了,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他。国琦联队本来有将近五千人,经过连番苦战,现在只剩下三千余。也就是说,第5师团现在已经损失了一大半的战力。这样的损失不是随便找几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的,安腾利吉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还能呆在中国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他走到矶谷面前,看了看四周忙着搬运尸体的辎重兵,愁眉不展,轻轻的叹了口气。
矶谷廉介侧头看了他一眼,轻声的安慰道:“安腾君,不要灰心丧气,只要我们能尽快的攻占台儿庄,进逼徐州,今晨的损失算不了什么。”
安腾利吉苦笑:“矶谷君,你准备什么时候发动进攻?”
“航空兵一到就开始。”矶谷廉介伸手指了指一支往西门开去的部队,说道:“我准备在西北门发动佯攻,然后从西门实施突破。刚才濑谷支队的秋野少佐向我汇报了一件事,西门往左三百米的城墙段有一处出现了裂缝,我准备让航空兵对那里进行密集轰炸,直接摧毁那里的城墙,然后形成突破。只要我军能从那里杀进去,就可以将西门敌军一分为二,然后各个歼灭。安腾君,还请贵部在东门和北门保持威压,以避免东城区的敌军支援西城区。”
“好的,我一定办到。”
“那就拜托了。”
永井达延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深呼吸两口,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刺刀朝前面的泥土里刺了进去。
永井达延是隶属于柜体旅团的一名工兵,永井进入中国战场已经有三年多了,不过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排雷实战。
柜体生玉派出了两个大队的步兵向邳县快速挺进,先是在一个名叫翠河的地方遭遇了游击队伏击,然后在推进到距离下水河不足五里的地方便遭遇到了地雷阵。
地雷是葛增福带领着学兵军的侦察兵们指导红枪会和万仙会的游击队员们布设的,布设手段相当的鬼,日军连续损失了两辆豆战,近百个鬼子以后,便不敢妄动了。柜体生玉带领大部队赶上来以后,在探路的时候又损失了几辆摩托和十几个士兵的情况下,他搞不清楚中国军队究竟埋设了多少地雷,遂决定直接从大路上排雷突进。
距离雷场大约五百多米的一个土坡上,两丛野草正在轻微抖动着。一个声音说道:“营座,台儿庄那里已经开打了,我们迟滞敌军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让付老大他们立即撤退?”
此时是凌晨四点半钟左右,天蒙蒙亮,五百多米的距离,借助望远镜能够清晰的看见那个正在前面排雷的鬼子。
雷英带来的地雷这一次建了大功,不被日本人看重的民间武装凭借着七百余颗地雷竟然将一个旅团迟滞在下水河一带达两个多小时,这是所有人当初都预料不到的。
另一丛野草下面藏着的是葛增福,他放下望远镜,将狙击步架设了起来。他一边开始瞄准,一边轻声说:“这个鬼子厉害,已经排掉九颗雷了,必须把他干掉。”
“好。营座,你说刘旅长和黄师长是选择继续留在邳县还是撤退?邳县打不起来了吧?”
“嘘——呯!”
排雷是一项脑力活,因为高度紧张,永井达延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他小心翼翼的将刺刀垫住刚刚起出来的一颗雷,手顺着那颗雷下面的一根铁丝摸了下去——这是一颗诡雷,两颗雷连在一起,利用金属探测仪侦测的话,往往会让人忽视下面的那颗雷,从而造成排雷工兵的意外身死。
手指摸到浮土里面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永井欣喜的长吁一口气,下一刻,他忽然整个人僵住,然后一头栽倒。
旁边的几个鬼子工兵清晰的看见他的脑袋开花了,红的白的物事飞溅,有一个忍不住骇得大叫起来。“轰!”永井倒下时拉动了那根铁丝,诡雷爆炸了。猛然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吓得后面的鬼子纷纷卧倒,不少人更大嚷大叫起来。也有时刻注视四周的鬼子狙击手发现了枪声的出处,登时纷纷举枪射击。
一枪中的,葛增福满意的一咧嘴,喝道:“走了!”一翻身滚下了土坡。他带领十几个人一路猫腰往回跑,在离开土坡三百多米的地方直起身来,朝日军大部队回望一眼,然后大摇大摆的推出藏在田野里的二轮摩托,上车闪人。
“八格!”面对嚣张的葛增福等人,柜体生玉气坏了。不过,面对前方不知道多达几许的地雷,他却不敢下令追击。
“开炮!开炮,给我用大炮炸死他们!”最终,他下达了这样一个纯属于泄愤的命令。
“轰轰!”几发炮弹在葛增福等人身后炸响。葛增福大笑道:“小鬼子真客气,竟然放礼炮欢送我们。”
“哈哈!”众人在大笑声中和摩托引擎的轰鸣声中向邳县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