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响起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张锦瑟的案子,从立案到结案统共只用了三日,不能不说草率。但这案子牵连的多,如果不把罪行都栽在张锦瑟身上,就要连累太子府、太仆府、湖阳赵氏等等。牺牲她一个保住其他人,这里头的阴司大家不是不知道,却不敢站出来给张锦瑟说上几句。
也唯有瑾王,才敢这么做吧。
天英帝黑沉的脸上,怒意又加了几分,他睨着玉忘言,眼神如利刃。
玉忘言面不改色的回视他,时间就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
“皇伯伯,臣妾有话说。”萧瑟瑟也站了出来。
“皇伯伯,臣妾身为宗亲女眷,原本不应该妄议大理寺判的案子,但臣妾和王爷夫妻一体,王爷知道的事情臣妾也都知道。当年锦瑟姐姐那案子,其实证据不足,只有人证而没有物证,按说是不能结案的。”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气,这瑾王夫妻俩真是什么尖锐的话题都敢挑明了说。
天英帝强压着怒气,看向人群中的常孝,“常孝,你来说说。”
“是。”常孝站了出来,撩起袍子跪下,“启禀陛下,微臣自从担任大理寺卿后,将从前的案卷一一看过,一是为了熟悉官务,二也是想看看有没有错判的案子,替冤屈之人昭雪。说到去年锦侧妃一案,案卷记载的确缺少有力物证,依照大尧刑律,微臣认为此案应该重查。”
天英帝额角的青筋,团成了蚯蚓,“此事忘言怎么会知道?”
玉忘言也撩起衣摆,跪了下来,“只因臣侄对张锦瑟痴心无改,此一条理由足矣,今日当着众人,臣侄也不怕直说。”
众人心一沉。
“王爷……”萧瑟瑟挨着玉忘言跪下,平静的接受着落到她身上的各种目光,有同情她的,有幸灾乐祸的,她都无所谓。心头暖的无以复加,也极致的心疼玉忘言。
“皇伯伯,臣妾也有些话想直说。皇伯伯您知道,上任大理寺卿身败名裂的原因是什么。”
勾结后宫,贪污受贿——这是显在的原因。但前任大理寺卿勾结的岂是一个赵妃?他是湖阳赵氏的爪牙。
萧瑟瑟的话外之意便是说,前任大理寺卿迅速给张锦瑟定案,多半是受了湖阳赵氏的指使,也附和了玉忘言的那句“当年张锦瑟私通北魏的案子,可能也和太子殿下有关”。
“胡说,你们不能血口喷人!”玉倾扬焦急道。
在场的赵家主也跪地磕头,“陛下,瑾王和瑾王妃的话实在是无稽了!锦侧妃自己勾结了北魏人,这是当初大理寺抓到的北魏细作亲口承认的!”
☆、挟帝逼宫
玉忘言冷声道:“人证是有,但物证呢?手书、信笺?可有能证明张锦瑟和北魏人通信的物件?”
玉倾扬忙说:“她私下去见隐藏在顺京的北魏人,和他们当面对接的,她都招认画押了!”
“可是据本王所知,张锦瑟在嫁入太子府后,就没有再迈出过太子府的大门,又如何当面对接北魏人?”玉忘言脸上的寒色,一寸寸加深,“按照当初的审理结果,她被处死的几日前还在和北魏人密切联系。”
玉倾扬语结,瞪着玉忘言说不上话。
赵家主急中生智道:“瑾王说的这些应该是大理寺审案的卷宗吧,大理寺的案卷对宗亲是涉密的,瑾王又是怎么看到的?”
玉忘言一记厉色扫来,又对天英帝磕下一头,“臣侄越俎代庖,愿受皇伯父责罚,只因张锦瑟含冤而死,臣侄不愿她在九泉之下仍不能瞑目。”
“她怎么就含冤了?罪是她自己认的,押也是她自己画的!”玉倾扬急得直冒冷汗。
玉忘言眼中的厉色又加深了三分,“严刑逼供,她一个弱女子,要是不认罪,在天牢里又能熬多少时日?”
“王爷……”萧瑟瑟握住玉忘言的手,温暖的小手,在安抚他的情绪。
他微微垂头,眼底的怒色在睫毛影子的掩盖下,很快的褪去。玉忘言望着萧瑟瑟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爱怜和心疼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他轻点头,告诉萧瑟瑟自己没事。
应长安这会儿不插嘴就觉得闷得慌,冷笑着就说道:“听你们的意思,从前那个叫张锦瑟的是被北魏国的细作给供出来了?那细作不可信!知不知道江湖上有种人就是用命换钱的?只要花重金,他们就敢把自己的命赔上,这种人经常被买了去诬陷人,教人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天英帝听言,便想到了之前祭祀团无端死亡的事,事情交给玉倾玄去办,玉倾玄正是花钱买了替罪羊把责任全担下来,这才给了北魏一个交代。
有这个例子在,天英帝对张锦瑟之事的怀疑,被放大了好多倍。他死死的盯着玉倾扬,再看向赵家主,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皇,不关儿臣的事啊!”
“陛下明鉴!太子殿下和锦侧妃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为了她花这么大功夫,这完全没有必要!”
“谁说没必要?”萧瑟瑟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一手捂着小腹,冷如霜雪的目光,覆在玉倾扬和张锦岚的身上,“锦瑟姐姐在世的时候,和臣妾亲厚。即便那时候的臣妾是傻子,但记忆是存在的,臣妾还记得锦瑟姐姐说过,她的生母何氏传给她一块玉佩,那玉佩出自湘国武陵何氏,在场的各位也许有人知道,那玉佩里藏着一张藏宝图的玄机,那笔财富的数量足以唤起许多人的贪念。”
这事她怎么会知道?人群中的张潜,苍老含泪的眼睛忽然睁大,诧异的望着萧瑟瑟。
玉佩里有藏宝图的事,锦瑟根本就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瑾王妃?
那藏宝图三字,让赵家主和玉倾扬的脸色一波三折,种种的不自然已经清楚的说明他们心里有鬼。
张锦岚顶着青白的脸谱,强笑道:“父皇明鉴,瑾王所说的这些事情没有证据……”
“有证据!”人群中,传出少年的声音。
“我张逸凡就是人证!”
看见那张愤怒而冰冷的脸谱,张锦岚和张潜的脸色都更白了。
“我的儿,不要胡说……”
“爹,你还护着张锦岚干什么!她害锦瑟姐姐的时候可没想过你!”张逸凡道。
张潜听言一个哆嗦,“锦岚,你……”
“其实爹你心里清楚。”张逸凡冷道:“你做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做弟弟的却不肯。”张逸凡深深看了眼萧瑟瑟,怒声道:“我听见过张锦岚和太子说话,是他们收买死士陷害了锦瑟姐姐,就为了锦瑟姐姐那块玉佩里的藏宝图!他们还要杀我灭口,第一次被瑾王妃撞见救了我一命,在场的各位有的亲身经历过,便知道我张逸凡是不是在说谎!之后来杀我的刺客就没断过,是瑾王派人护我周全,还活捉了两个刺客,陛下,只要您应许,我现在就能去把活口提出来!”
“……提出来!”天英帝在眉头狠狠皱了几下后,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