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氏历任舍身王为保守秘密花了不少心事,几乎每一任舍身王都想过让秘密跟随自己一块进入坟墓,最后却觉得太可惜,于是将秘密传给继承者。
拓开成从远荒半岛带回来诸多法门,若能练成的话,足以令拓氏傲视群妖,但他毁掉了绝大多数法门,自己不练,也不允许其他拓氏子弟接触,他有一种想法:突然强大起来的拓氏王族肯定会受到道统的关注,从而引来灭顶之灾。
只要了解道统是真心实意想要封堵止步邦,这就够了,拓氏从此可以安心统治舍身国,至于十几万年前的旧事,跟拓氏无关,拓氏也没有实力干预。
拓开成只留下一种法门,叫做“祖印”,它能够强化并改造泥丸宫,利用祖先的力量将一些秘密或者魔种这样的无形之物藏在里面,如果头脑遭遇法术袭击,泥丸宫会自动封存相关记忆,丢失的只会是普通记忆。
“祖先的力量。”慕行秋听到这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道士们的泥丸宫跟你非常相似,里面也有一个人形……”
“那应该是道统三祖吧,他给予所有道士力量。”舍身王随口猜道,他站得太久了,坐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是,人形各不相同,绝不只是三祖……是祖师塔传承!”
“祖师塔,庞山至宝?”舍身王对这件事不太在意,他在等慕行秋的兴趣重新转到止步邦。
慕行秋明白了,道士泥丸宫里的人形是他们在祖师塔内存想传承时留下的,存想到哪一位前代道士,泥丸宫里就会出现谁的身形,可是也有道士离开祖师塔之后改变传承。投入其它道科,他们的泥丸宫里是什么样?慕行秋不知道。
还有他和小蒿的泥丸宫里空空如也,是因为念心科弟子都被关进拔魔洞了吗?
慕行秋有点怀念左流英了。这些事情大概连注神道士都不知晓,左流英一定非常感兴趣。没准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实,唯一的问题是他可能什么都不泄露或者只说出一点。
慕行秋在舍身王身后来回走了几圈,思绪像暴风雨前的乌云,越聚越多,翻涌碰撞,中间电闪雷鸣。
他突然止步,“所以道统想要整体退隐,因为敌人不只是魔族。还有远荒半岛的强大力量,可是谁会熄灭岛上的火焰?魔族?不对,魔族觉得自己被出卖,他们要报仇。”
慕行秋双手重重地按在舍身王所坐的椅背上,几块木头应声而碎,舍身王没了依靠,只能正襟危坐,“所以灭掉火焰的只会是道统,他们希望看到两强相争,自己坐山观虎斗。”
慕行秋一边笑一边摇头。心中的一个重大疑惑终于解开了,道统的整体退隐太突兀、太不可思议,就连还是注神境界的左流英都接受不了。现在却豁然开朗了:一共三方势力,互相仇视,无论谁和谁遇上,都会不遗余力地厮杀,所以道统要躲起来以保存实力。
“那尊魔像,就是魔族给远荒半岛的战书吧?”慕行秋想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
“很有可能,魔族虽然连形体都没有,仍以魔种的形态被关在虚空里,但我知道他们的天性当中没有‘原谅’和‘妥协’这种事情。就像远荒半岛不会原谅拓氏王族一样。”
慕行秋走到舍身王面前,“你以为是道统派我去释放岛上的强大力量?”
舍身王平静地看着慕行秋。“如果我有这种想法,就不会大老远跑来专门见你。道统不会派一个叛逆的道士做这种事。但是他们最后会利用你。”
舍身王又笑了,“你可能不会理解,但是从我的立场看,道统对你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纵容:允许你加入早已灭绝的念心科,给你机会让你变得强大,数次追杀却从来没有赶尽杀绝,最后还给你留下一点洗剑池水。可道统不会这么着急灭掉火焰,我担心的是异史君……”
“洗剑池水。”慕行秋没有受到道统纵容的感觉,但是回过头来一想,许多不太合情理的事情确实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原来洗剑池水是用来监视我的……”
“希望你没带在身上,听说你将它送给了——灵王。”舍身王说出“灵王”两个字时就像谈起一只名字威风的野兽,拓氏自认为是唯一的妖族之王,从来不将群妖之地的杂号妖王放在眼里,偶尔会因为利益而支持其中的一两位,但绝不允许他们平起平坐。
“可是你一开始要见的是我们三个,还有异史君。”
“当然,不这样的话就惹人怀疑了,对不对?我有好几个计划能让灵王和异史君自动退出谈话,不过事情比我预料得要简单,你单独来了,省下不少麻烦。”
舍身王费力地抬起身子,坐到另一张完整的椅子上,“异史君想不到拓氏王族会知道如此重大的秘密,整个道统对此都一无所知,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利用这个秘密做任何事情。”
“可你却告诉了我。”慕行秋退后数步,也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冥思,只分出一部分心思听舍身王说话。
“因为一切都已改变,这个秘密即将失去全部价值。而你,根据我的观察,你只要去了止步邦,就会惹出一场大祸来,有异史君出谋划策,这场祸会更大更快,我希望能阻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