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笑着在慕行秋肩上拍了两下,也向自己的房间走向,突然转身对辛幼陶说:“嘿,你的道火婴儿丹好像开始起作用了。”
辛幼陶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沈昊在嘲笑自己潜力不多,马上反击道:“想打赌吗?哦,不行,你打赌总输,肯定不愿意……等等我,你这个家伙。”
庭院里空了,只剩下慕行秋一个人,大家其实都在找借口回房存想修行,想感受一下自己的潜力有多少、丹药是否开始产生效果。
他们是一群吸气道士,可以无畏地去与妖魔战斗,可一旦牵涉到修行,每个人都像孩子一样存着小心思。
慕行秋心里也怀着一团火,进入庞山已经七年了,他自问在修行上从未懈怠,若干次显示出深厚的潜力,应该比别人走得更远才对。
慕行秋也经常存想,但这不是念心科最常用的修行手段,他在薄薄一层的雪地里打拳,渐渐增加运气法门,直到九种同用,幻化出九条手臂,每一条手臂的拳法都稍有区别,形成一个拳影光罩,将他的上半身笼罩其中。
拳法并非念心科的进攻手段,这只是一种磨砺的方法,就像工匠手里的刀斧锤凿,无论工具多么精良、被运用得多么纯熟,最后展现出来的作品却不应该有它们的影子,越是完美的作品越是如此。
慕行秋练得兴起,几乎感觉不到疲惫,九条手臂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广,最后将下半身也笼罩住了。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只是一会,他停止练拳。发现幼魔就停在面前不远处,也跟他一样垂下双臂吐出一口气,再远一点,十几步之外。站着兰奇章。
两名道士隔着幼魔互相凝视,谁也不说话,幼魔转过身,飞到兰奇章对面,冲他缓慢地发出咔嗒声,声音低沉似乎在威胁,但是没有动手。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慕行秋先开口,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即将慷慨赴死的禁秘科弟子,平心而论,他从来就不太喜欢兰奇章。
兰奇章抬头看了一眼从天而降的雪花。夜色正深,但他不受影响,片片雪花在他眼里清晰无比,只要愿意,他甚至能看清每一片雪花的形态。“你一定要选秦凌霜吗?”
慕行秋一愣,随后大怒,生硬地说:“这跟你无关。”
“我并非替自己着想。”兰奇章不为所动,脸上甚至露出习惯性的微笑,“你会成为她的拖累。”
“嗯?”
“想必你也知道,道士可以选择自己的凡缘与道缘,这种选择就像是法术。从一开始就带着斩断情劫的想法,所以双方受益,互不拖累。有一种情况最糟糕,那就是情缘不是出于选择,而是随性所至,沉溺其中。渐渐地为情所困,再想斩断将会十分困难。情劫不度,修行不进,秦凌霜正在被你所困,这将会极大地影响到她的修行。”
慕行秋笑了。怒意一扫而空,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对兰奇章说出接下来这番话,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将它们宣诸于口,“芳芳没有选择我,我也没有选择她,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们也会自然而然让它进行下去。”
兰奇章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显出一分困惑,“你修行的是逆天之术,应该听过这句话,‘修行即是逆天’。”
慕行秋点点头,他当然听过,这是孟元侯曾经对新弟子们宣讲的道理,而且他能一字不错地背下来:“天要你只活几十年,你非要寿延百年、千年;天要你每天吃吃睡睡,你非要辟谷不食、无眠无休;天要你跃不过数尺、力不过百斤,你非要蹑空踏云、力能摧山……”
“所以你还要讲什么自然而然?”兰奇章加重了语气,像是在训导刚入门的弟子,“道士体味自然、操控自然,可不会混于自然。情是自然,所以咱们才要用法术召唤它、斩除它。你与秦凌霜想自然而然,其实已经误入歧途。”
幼魔的咔嗒声越来越响亮,手舞足蹈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可它这次不是在发怒,而像是大笑,虽然这笑声很古怪,像是一千只螃蟹在晃动前螯。
慕行秋也笑了,他知道,幼魔即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他无法否认也无法斩除,“你弄错了一件事,没有‘咱们’,我不是必须当道士,芳芳也不是,如果修行受阻——那就停止好了。”
兰奇章显得更加困惑,一名道士不将修行当成毕生唯一的追求,这可太奇怪了,“你可以停止修行,我也可以,秦凌霜不可以,她是天生的修行者,甚至有可能超越左首座的成就,她是庞山道统的下一个希望,你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作为一名吞烟道士,兰奇章对情绪的控制已经非常稳定了,这时却显露出明显的怒意,“请你不要那么自私,秦凌霜已经替你承受了魔裔诅咒,你应该……”
“你说什么?”慕行秋的心突然一阵慌乱。
“魔裔诅咒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几名妖族愚蠢的进攻,它是切切实实的力量,你没有感受到,是因为秦凌霜将诅咒转到了自己身上。”
噗,幼魔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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