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太子是早跪下了的,子不教父之过,太孙失礼,他自也有责任,已经被皇帝骂了许久了。
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孙的亲爹,一个是太孙的老师,各个都不是一般人,今日却让太孙出了丑。
如何让自己不怒?皇帝连茶杯都想砸了,然而到底也是有些自制的人,只是瞥了一眼才一进门就认罪的温行闵,不轻不淡的来了一句,“哦?卿家何罪之有?”
温行闵跪在地上,心里也叫苦,他已经千嘱咐万叮嘱太孙不可多言,只用多看了,然而太孙这个锅还得自己背,“回陛下,臣奉旨教导太孙十余年,却令太孙今日有失君子分寸,是臣之过。”
不认错能怎样?总不能说是您老那孙子实在是不听教,老夫不干了吧?
皇帝的意图明显,温行闵也领会了的,也跟太孙强调了再强调,可太孙忍不了,那也是他的错,没能教导好太孙。
但太孙失态,也并不是没有理由,温行闵继续道:“只是太孙今日虽有失态,却也是因了本心,还望陛下莫要过于责罚。”
当初太孙在边关的时候,温行闵就想过,若是胡马关破了,太孙会怎样,然而胡马关没有破,被守下来了,太孙荣耀归京。
太孙的荣耀来于三关,来于萧安等人的舍命守城,然而如今萧安还生死未知,就有人想要动三关,这是在动太孙脚下的土地,在动他的基石,是个人也忍不了。
不过是太孙年轻,还没有朝廷里的老油条们忍得住而已。
皇帝自然明白,他还比温行闵更知道的一点是,因太孙心仪萧安,所以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大庆的官员,多有夫妻恩爱的,可日后的皇帝要感情用事,却就得糟了,更不要说受制于妻子,而妻子也不是多有大局观的人,更得是雪上加霜。
唯一令皇帝放心的是,太孙娶不了萧安,他也不会让太孙娶到萧安。
太孙是该娶妻了,皇帝想。
太孙出错,挨骂的是别人,罚跪了一个时辰后,皇帝自己还得心疼,先是召太医来看,然后才免不了一番告诫。
当时站出来之前太孙心里都明白不是自己该站出来的时候,还有程谨安在那,就是程谨安也会开口。
然而他忍不了,并非温行闵所想的有人在挖自己的基石,而是不忍有人对萧安的轻视,对萧安拿命拼出来的功绩无视。
太孙回到东宫之时,温行闵还未出宫。
“阿吴,你今日失态啦。”温行闵也只有在太孙犯错又对他无可奈何之时才会这样叫他。
太孙垂着眼,并不打算认错,“老师可去过边关?”
温行闵知晓太孙会说什么,“老师没有去过边关,但也知道边关苦寒,将士不易,坚守城池的辛苦。可是阿吴,你不是三关的将领,也不是一般的朝臣。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还要走很久,道路也会崎岖不平。你的脚下,会不只一个三关,在走到最后的这个历程里,总是要学会隐忍与取舍。你的目光也不只在三关,而是有更宽广的地方。你的视野不只是在朝廷,而是在朝廷之上,才能看到下面的鬼蜮伎俩。”
太孙却是抬起了头来,“老师,站得高才望得远,可若要站得高,也得需要走到高处。这世上高山,又有哪一处不是由巨石堆积而成?”
温行闵听得笑了,“我已经说不过阿吴了。”
“可是阿吴,这朝廷也与打仗一样,刀光剑影,处处陷阱。想要护住的东西,在没有能力护住之前,都是不能抱在怀里的。赤子怀金,如何下场?”温行闵到底还是忍不住道。
太孙回道:“可我若是退这一步,日后想要再进一步可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