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美纱子见她轻易中计,心里又觉自得,又有些异样,正在迟疑要否立刻送她离开……忽地外间有一人匆匆前来,在美纱子耳畔低语了几句。
美纱子听了,脸色一变,挥手示意属下退了,她回头看向王浣溪,望着她看似天真无邪的笑脸,嘴角抽搐,脸色狰狞,忽地一掌拍过去。
她的力气竟是甚大,王浣溪重重跌在地上,惊呼一声,不解何意。
美纱子拧眉道:“好个贱人,差点儿给你瞒过了……”
王浣溪忍着痛,回头道:“姐姐何意?”
美纱子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看着,竟冷笑道:“当初……次郎就是被你诱出了真相才死了的,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无知的蠢货,想不到竟也是个有心机的细作……说,是不是唐毅跟你说过什么!”
王浣溪矢口否认,道:“姐姐在说什么,方才不说的好好的么?如何忽然变了脸?”
美纱子凝视她片刻,道:“你们人常说:镇日打雁,却被小雁啄了眼睛,我倒也是差点儿看走了眼了。”
王浣溪仍是只做不知,道:“什么看走眼,先前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姐姐不是要我拿一心丹回去,为姐姐报仇么?”
美纱子大笑:“臭丫头,你还敢在我跟前儿演戏?不错……到底是谁教你的,是唐毅,还是镇抚使?”——那什么“一心丹”,其实不过是剧毒罢了,只要给唐毅服下,他立刻毙命,美纱子起初是想利用王浣溪之无知蠢笨行事,没想到……蠢笨的却差点儿成了自己,是以大怒。
王浣溪只是大哭不肯承认,美纱子打了她两记耳光,见她如此咬口不认,她心中一动,便起身道:“我本想高看你一眼,不料你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罢。”说着,便一招手,身后两个下属上前,都是身材短小的男子。
王浣溪一愣,美纱子道:“既然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只好看一场好戏了。”那两人会意,当下狞笑着扑了过来。
顿时之间,如饿虎扑食似的,王浣溪哪里能扛得住,尖声哭叫挣扎起来,嗤嗤声响,身上衣衫很快被撕去大半,一时想也不想,叫道:“住手!我说……我说!”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惊恐,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形下再有心情说什么谎话。
所以当王浣溪涕泪交加供认了那句话后,她看着王浣溪崩溃之极的神情,理所当然的这么以为。
而对王浣溪来说,她何尝不是跟美纱子一样的心意?同样以为自己说出的是实情。
——自从跟应怀真和离之后,唐毅带着她在身边,出入礼部之外,还会去一个地方。
那就是教坊街的胭脂姑娘府上,每隔个十几日便悄然去一回,也不带侍卫随从,每次都会喝的酩酊大醉,且在楼上歇息一夜,次日才离。
那是他防备最懈怠之时。
唐毅曾特意叮嘱过她: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此事果然从无人知晓。
所以在这绝望之时,浣溪想到这件事,并且说了出来。
美纱子想要的是唐毅的性命,她知道,所以在无尽恐惧重压之下,才无法选择地说出这件事来自保。
但当说出口之后,心中那股悔恨之意却翻天覆地,仿佛背叛了自己一直起来所坚持守卫的东西,一瞬间,恨不得立刻去死。
她也当真这样做了,然而美纱子眼疾手快,命人将她及时拦下。
而王浣溪这寻死之举,却更让美纱子坚信是真。
是以她大喜之下,先查了查教坊这个所在,知道是个烟花之地,并无可疑,才悄然率人前往埋伏,谁知,自以为的刺杀者,反入了高明棋手的围牢之中。
美纱子窥破王浣溪也不知真相,顿时大笑:“我说什么来着?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连你会捱不住一则都算到了,可谓利用算计到了极致。”
这会儿,浣溪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闻言便也抬头笑道:“我就算是被算计的棋子,也是在三爷这边儿,注定是会赢的,你呢?”
美纱子笑容一收,忽地道:“棋子始终都是棋子,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你难道会这样甘心?”
胭脂在旁,欲言又止,隐隐有些担忧。
却听浣溪笑道:“早在他召见我的时候,就同我说的很清楚,我甘心为他所用,才能一路至此,做这许多常人不能想之事,不然起初我为何竟也把你骗的团团转呢?”
美纱子方才不语,王浣溪重又振作起精神来,盯着道:“说起来,那时候你明明信了我的话,还要放了我,却不知是谁给你送了信,让你识破我的身份呢?”
美纱子目光一沉,王浣溪又觑着她:“让我猜猜看……当初我说了内奸不是应大人后,你仿佛十分在意……你可知道,这句话也是三爷教我说的,专门为试探你……如何,你还真当我们毫无头绪?”
美纱子眸色几变,忽又用扶桑语说了几句话。
与此同时,在牢房之外,拱门之下,两个人并肩站着,看着前头树枝上一只雀儿蹦来蹦去,梳翎磨嘴,十分自在。
凌景深道:“我还以为呢,昔日你总去胭脂那里,还每次带着浣溪,原来是故意安排浣溪跟着,让她相信这是你跟她之间的秘密,倘若被人严刑拷打起来,她撑不住,自然就会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信是真的,那审讯者自然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唐毅道:“王浣溪虽然聪明机变,但美纱子却比她经验老练数倍,只怕仍旧功亏一篑,是以才安排这釜底抽薪之计,以防万一罢了。”
景深笑着点头:“你也太狠了些,救出浣溪之后,她还不知道呢……一直哭着说害死了你,说对不住你,我说你没事,她尚且不信。”
唐毅只是一笑,这瞬间竟有些恍惚:他果然狠的话,如何独对那一个人狠不下来?
正在此刻,诏狱之中忽地匆匆跑出一个人来,直跑到两人跟前儿,低低在凌景深耳畔低语数句。
此刻,那枝头上的雀儿受惊,嗖地直飞向天,只剩树枝空空摇曳。
☆、第 331 章
话说这日,应府之中,忽然报说骋荣公主来拜会。
丫鬟请来房中,彼此相见了,骋荣见怀真脸容身量仍是昔日一般,也并不见格外安逸丰润些,依依地仍有些纤纤少女之态,心中又是欣慰,又且叹息。
两个人坐了吃茶,骋荣说道:“应大人夫妇仍未回来?”
怀真道:“多谢惦记。前儿来了信,已经往回走了,不出几日大概就回京了。”
骋荣笑道:“倒是苦了你,自年前只怕也鲜少出门,在这府里头只怕要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