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图还跟记忆中一样,是一栋有些显得破旧的四层建筑,很有些年头了,但明显用的材料比现在实在的多。进了大厅即便是没有空调也很凉爽,也许是临近水源的原因吧,这座楼背靠着a市最大的人工湖,据说当年是某个王爷的私宅,亭台楼阁保存的还不错,很有些与北方城市格格不入的江南纤细之美。
陈长卿先用学生证办了图书证,直接进了自习室,自习室的空调开得很低,让不太适应的她打了个寒战,看来下回得从家里带件长袖衫来,不对,是得先去买件才行,家里的衣服也就是她带回来的那几件裙子。
正逢暑假,自习室里倒是不少学生,应该是学习与玩乐的心思各占一半吧,还有不少腻腻歪歪的小情侣,让她看了不禁会心一笑,只有艳羡的份儿了。如今她即便是依旧青春的年纪,看着同龄人却像是在看晚辈,真是无解呢。
再说,再青春水嫩的青葱少年,也总会长成要么是她前世丈夫那样所谓成功人士,要么就是变成自家父亲那样的自以为是中年卢瑟,要么是夹在两者中间的普罗大众,不到垂垂老矣,不到生命的终点,真正能活明白的能有几个呢?
陈长卿自我娱乐的胡思乱想着,找了个远离空调口的座位,一举两得的,这边人很少,都是些受不了空调的大叔大妈们,倒是安静。她今天只带了几本主课的课本,先大略翻翻心里有个数,她还是准备先把基金的事儿解决了,才能真正踏下心学习。
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信托公司,也是为了谨慎起见,倒不是陈长卿小心过头,对于她后妈,她两世也没看透。上一世,单身贵族版的自己说得好听是孝顺心善,不与老父与后妈计较得失。说难听点,即便是她想计较也没有任何办法,何况据说她那后妈门路不少,做过老鼠会,也就是所谓的民间非法集资。后来国家严查,几个大头都被逮起来了,她这种小头目倒是仅仅算是赔钱了事。
可以想象后妈那阵子赚了不少,但一点没露,依旧住家属院,穿着朴素,至于她爸知不知道两说,但钱肯定是一毛见不到的。陈长卿不知道后妈现在开没开始干,印象中她有一段时间是很想进厂里的,还想托廖老太老伴儿的关系,应该没成才去搞的那些。
陈长卿以前不关注这个,她准备先观察几天,确定她还没开始干集资再去找信托公司。虽然她两辈子也没什么金融方面的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算看过猪跑了,她儿子从出生就有自己的信托账户,而太太圈儿里玩儿高利贷圈钱的也有不少,她没参与但也听说不少。
其实一般老百姓,听到非法集资、高利贷等,都会觉得很非法很不靠谱,那还不跟黑社会一样?其实那些玩儿大了的,手中资金那么多,在银行与信托公司都是台面下受欢迎的大客户。陈长卿不知道她后妈是不是现在就认识那些人,但,在她具体参与或者说专职参与之前应该还算安全。
本就不太擅长动脑子的陈长卿,想了半天,终究觉得还是谨慎小心无大错,松了口气,准备看看书换换脑子。
将近十年没摸书本的陈长卿还是有些压力的,更何况从两世的记忆来看,两次高考果然不一样考题,甚至考的副科科目都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一世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学习,没什么捷径可以走。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两世的自己都是念了大学的,即便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二流大学,最起码学习理解起高中知识来应该不会太差。
而且之前高一高二的学习记忆比较清晰,最起码重温起来也比较快,虽然陈长卿因为念了不喜欢的高中,而且被同学孤立有些厌学,但那种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毕竟除了学习也没其他可干的,成绩也就还不错,期末考试排在中上。
语文和英语看起来格外亲切,大体翻了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把作业写写,该背的背背也就是了。数学略头疼,代数和几何,几何还有几分兴趣,代数略烦,但毕竟是学过大学数学的,虽然当时生不如死但也都低空掠过没有挂科。
最头疼的就是物理和化学,物理还好说,化学天书一样,两辈子都怕化学的陈长卿,发现自己的第三辈子也怕,啊,这是孽缘吧,是吧?没办法,硬着头皮学吧。等等,她好像忘了件事儿,啊,可以理科转文科嘛!她真笨差点儿忘了这茬,要不是周围有人,她差点叫出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还好想起来了,要不然好好的暑假就要被物理化学折磨死了。
陈长卿好好的扒翻了扒翻另一世的记忆,按照常理一般都在高一期末就分文理班,但是他们这一届也算特殊,入学的时候正好国家提倡素质教育,严禁各学校按照成绩分快慢班,于是高分入校的陈长卿自始至终也没进快班,就因为高二开学时所谓的分科考试。
那时候大部分人包括老师在内,还是认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只有学习不好的才会去学文。所以陈长卿就随大流的选了理科,于是理所当然的被发配去了普通班。当初的入学成绩全年级第二的她,如今已经沦落到普通班的中游水平,也难怪班主任从开始的怒其不争,到如今的听之任之了。毕竟即使是想跟家长沟通也见不着人啊,家长会都不来,更别提平日里了。
其实如今转文科是晚了些的,毕竟马上就高三了,老师那边肯定有阻力。不过,嘛,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被怕麻烦且怕扰乱进度的老师学校,说几句话就吓住。本来嘛,又没有硬性规定高三生不允许转科的。决定选文科的陈长卿立马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不少,伸了伸懒腰,决定去后院儿看看。
记得以前省图那边有个后门,可以直接进到人工湖南边的小岛上,其实,据说这省图也曾是王府的一部分,后来翻建成了图书馆。另一世的记忆里有传闻这个王府要开放成公园,但又有传闻已经被某壕买下,最后怎样,去了b市定居的她就不知道了。
运气很好的,看后门的大爷依旧擅离职守,陈长卿猫着腰偷偷穿过后门,眼前郁郁葱葱的一片竹林里隐约有条蜿蜒的小径。夏天的竹林格外茂盛,本来借着青春皮囊跳脱一把的陈长卿有些后悔,这边可是人迹罕至,万一有啥,满地及膝的荒草,跑都跑不快。
不过,大大的太阳和唱得欢快的知了,给了越活越胆小的陈长卿一些勇气,大着胆子走到小径的尽头。一下子豁然开朗,面前是碧波浩渺的湖泊,不远的岸边竟然停着一只白鹤,这是北方的鸟吗?那家伙倒是悠闲的紧,站在开满荷花、铺满荷叶的岸边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白的发光的羽毛。
陈长卿不是没看过更美的景色,前世的别墅所在地,就是难得的山清水秀。但如今也许是心态跟随身体变得更加年轻,又或者有种探险的刺激感,就像是跟随兔子进入洞中的爱丽丝,丢掉曾经的负累进入了另一个奇幻世界。
没人打理的园林当然无处可坐,陈长卿继续往里走,觉得曾经的王爷赏园子,总得有个亭台楼阁之类,实在不行给个长条石凳也行。
站在亭子上的林梓业,望着下头那个,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东走西撞的小丫头。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偷钻进来的,看着她努力爬上了个探出湖岸的石头,环顾四周,似乎发现他这边的亭子了。啧,还是个挺聪明的小猫崽儿,就是胆儿有些大,那石头可是常年不见光长满青苔的,一个不留心就进了湖底了。这湖里,可不知道填了多少人命呢。
林梓业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心,不时有耐不住天气太热而跃出水面的湖鱼,在阳光下带出一片闪烁的金色,还真是美景如画啊。
作者有话要说:阳春三月?(v^_^)v心情好好
☆、初见
陈长卿沿着杂草丛生只隐约可见的青石小径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了一个立在假山石上的六角亭。六角亭不是常见的那种红柱绿瓦,而是较稳重的酒红色圆柱,深灰瓦的双层六角亭。比一般的六角亭显得更大气庄重些,只可惜明显保养不太好,瓦片多有破损,圆柱上的漆也斑驳不堪。
陈长卿心道着可惜,但又暗忖能完好的保存下来就不错了,爬上并不算高的假山,她才惊讶地发现亭子里已经有人在了。
亭子不大但也并不局促,最起码那个站在亭子一角的高个子男人,并没有给陈长卿很大的压迫感。那男人身边还支着一个不小的画架,就不知道是专业级别,还是玩儿票级别的了。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出现,没有回头,依然望着远处的湖面。丝质的白衣黑裤,配着看似普通的黑布鞋,若不是身板看起来很年轻,她都要以为这是位退休的老人家了。
不过,他这一身衣料应该是真丝,所以不显得沉闷厚重。因为长了一副衣服架子的身板,这一看就比较古板的款式,倒是被这人穿出几分风雅。陈长卿也不算白当了那么多年的富家太太,眼力还是有几分的。虽然这人看上去穿着不起眼,但衣料做工就看出是老手艺了。很多有钱人就愿意返璞归真,咳,当然,穿成这样的有钱人,大部分还是退居二线的富一代们。富二代们的审美,她即便是与他们同龄也实在是看不太懂。
满足了好奇心的陈长卿乐得没人打扰,走去了亭子的另一个角落,在围栏的石凳上坐下,湖面吹来的风透着沁凉,比屋子里令人憋闷的空调风好得多。她忍不住深呼吸几次,闭上了眼睛,真是美好啊,果然心境不同,体验也就不同呢。前世,即便是面朝大海,她也难春暖花开。而今,只是这么坐着便岁月静好的想要微笑。
林梓业虽然没有回头,但注意力一直放在进入自己地盘儿的小丫头身上,上来之后就大剌剌地打量他半天,直盯得他后背都忍不住发痒。还以为她会开口搭话,倒没想到小小年纪倒是很沉得住气,既没刻意寒暄,也没避嫌地退出去。
余光看去,他好笑地发现小丫头竟然惬意地闭起眼睛,似乎在享受这份微风拂面。这小丫头眉眼长得不错,皮肤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水润粉白,一条并不起眼的粉蓝连衣裙,倒是被她穿出几分与她年纪不符的闲适。
林梓业收回目光,也忍不住闭上眼睛,湖面的微风,树梢的蝉鸣鸟叫,鲤鱼跃出水面,又跌回水中的噗通声,在这一刻一下子格外清晰起来。这,倒真是个好地方,这个他本来打算最后看一眼就卖掉的地方,突然间有了几分踌躇。更何况,本来打算作画留念的,他此刻竟然一笔也画不出。
林梓业下意识地给自己的变卦找着理由,却又有些烦躁地点起一支烟。
吸烟有害健康。少女清脆又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林梓业惊讶地回头,果然看到小丫头睁着一双狭长潋滟的大眼睛,不满地看着他。
林梓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看了看手中的香烟,不能抽烟?好像很久很久没人管他抽不抽烟了。
陈长卿说完就有些后悔,但却也讨厌被动吸二手烟,更何况如此良辰美景,空气如此清新,这人怎么舍得破坏?这地儿又不是他家的。不过,这人抽烟的姿势还真好看,也可能是这人长得好吧,人长得好就是沾光,即便是上辈子混成凄惨灰姑娘的她,也依旧喜欢欣赏好皮相的人,养眼嘛。
这男人应该有一米八多,看背影还不觉得,转身看过来倒有几分压迫感。五官清俊,眉眼有几分凌厉,但此刻眼神中似乎透着几分恍惚。鼻梁高挺笔直,嘴唇有些薄,紧紧抿着,看着就知道不是个常笑的。
上衣前襟果然是唐装盘扣,陈长卿有些想笑,是不是搞艺术的人都这么另类?虽然不难看,但总觉得有趣,尤其是那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应该可以扎个小揪揪了。不过,若是留长了,再穿个青衣长袍就可以扮演江南文人了。别说,这人除了身高,这五官眉眼还真有几分江南才子的风貌。
要不,借我一支烟?陈长卿看着一直盯着手中烟发愣的人觉得有趣,故意上前捉弄道。不过,话里倒也有几分跃跃欲试。两辈子都是乖乖牌的陈长卿,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儿亏,那么多人喜欢的烟酒,肯定有它们吸引人的魅力所在。
当然更多的是被眼前美色所诱惑,这男人拿烟的姿势格外好看,也许是用惯了画笔,细白的香烟随意被夹在两指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是手指,漂亮、纤长有力,骨节分明。与她前世老公的手明显不同,同样纤长,但她老公的手过分女气,看着总有几分违和。
想到那人,陈长卿觉得有些败兴,目光扫到一旁的画布,上面空空如也一片雪。啊,这人不会是附庸风雅的家伙吧,啧啧,装十三的利器就是颓废艺术家气质,再加成乱七八糟的画布呢。
林梓业被突然出声靠近的少女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把夹着香烟的手举高,仿佛怕她来抢一样。他略尴尬地收回手,果然看那小丫头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但她眼中的跃跃欲试,他还是看了个分明的,啧,真是个好奇心重的小猫崽儿。
他故意慢条斯理地掐灭了烟,在小猫仔眼前晃了晃,说道,想学坏去找别人,我可不想被告诱拐儿童。不意外的,小丫头闻言立刻气得瞪大了眼睛,似乎,不,肯定在腹诽他。
你才儿童,你们全家都儿童。陈长卿气愤地瞪着对面的毒舌男,即便是声音好听的要命,她也不原谅他,竟然害她气势不足的仰视他,还敢讽刺她的飞机场!咳,亲,这个你应该大约是想多了。
林梓业好笑的看着炸毛的小猫仔白了他一眼,回去看她的风景了,真是有趣的丫头。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开始收拾画具,虽然今天依然无果,但遇见个有趣的小猫仔也算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