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四月、五月是际安市最美的季节,虽然市区里依然高楼林立,但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花的甜香,天气晴好时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春雨绵绵时空气清新,那淅淅沥沥的语声仿佛情人的絮语,透着一股江南的多情。
那天找第二春的念头在纪皖脑中一闪而过,然而要落到实处却有些困难。
公司发展日益加速,客户群日益庞大,橙子科技不得不搬了一次家,租下了一座大厦其中半层几百平方的办公室,看上去开始有了点唬人的派头。
公司第二个重点app和微信平台项目“动手吧”已经开始上马,技术人员加班加点开发新系统,她也越发忙碌了,有时候连双休日都要出差,根本没有力气去发展什么第二春。
作为区商务局重点挂名的新兴创业成功典范,纪皖又几次应邀到了高校进行小范围的创业经验推广会,更有两家商业杂志和新媒体应邀她参加了两次访谈,她务实严谨的作风和出挑的身材外貌,为她带来了一批志同道合的拥趸者,有好几个明里暗里都来约她,纪皖有两次硬着头皮抽空应约了,只是约会的时候总是状况频出。
一次男方匆匆来迟,说是路上遇到了一起小刮擦,明明是对方没理却不依不饶要赔钱,耽误了时间,迟到是纪皖的大忌,她aa吃了一顿饭,就不再联络;另一次在吃饭的时候,侍应生不小心把饮料打翻,两个人的衣服全脏了,兴致大减。
这样几次以后,纪皖冒出来的心思也就消减了不少,再也没了继续的兴趣。
她的手机设定了早上八点自动开机,晚上十一点自动关机,再也没有半夜响起的意外,然而过了几天后,她发现每天开机都能发现贺予涵在半夜十二点给她发送过一条语音信息。
信息看上去很凌乱,有时候只有四五秒,有时候却有四五十秒,她从开没有打开听过,任凭这些语音静静地躺在微信里,成为一堆无人问津的垃圾。
她没有把贺予涵拉进黑名单,而是固执地用这个考验着自己的毅力,仿佛只要不去听不去看,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把贺予涵尘封在了自己的心底,再也不会有半点波动。
这天纪皖从外面回来,大厦门口有个不速之客在等着她。
和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相比,贺予灵显然憔悴了许多,原本如灵蛇般狡黠狠辣的眼神明显变得非常消沉。
纪皖很是意外,在贺家的时候,贺予灵除了冷言冷语嘲讽她几句,基本没有交集,她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居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和贺卫庭一起设下了局陷害她。
“方便出去喝杯咖啡说几句话吗?”贺予灵直勾勾地看着她,神情带着几丝混乱。
纪皖警惕地看着她:“不用了,就在这里吧,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话可以长聊。”
“贺予涵把我陷害你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了盛海生,他要和我分手,”贺予灵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他说他不会爱一个这么狠毒的女人,他说我的品性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
纪皖愕然,好半天才说:“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我和盛海生已经分手,和贺予涵也已经离婚。”
“他有什么资格可以说这样的话?”贺予灵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胸口,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我为什么要陷害你?那是因为我想让我爸承认他,我帮我爸扳倒大哥,让我爸看到我的能力,那样我爸才答应了让海生做我的男朋友,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我?”
纪皖觉得匪夷所思,“你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就可以去陷害别人吗?你和海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不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他怎么能接受你这样的逻辑?”
“为什么不能?这样他可以得到我爸的认可,成为贺家的女婿,他可以一飞冲天少奋斗十年,有什么不好?他妈妈他大姐都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向来最孝顺吗?为什么不能?不就是因为我害的人是你这个前女友吗?”贺予灵咄咄逼人地反问着,最后冷笑了一声,“他对你旧情难忘。”
“和你害的人是谁没关系,任何一个正直的男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枕边人是个恶毒的女人,”纪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怜悯,“你也不必把你作恶的责任推到海生头上,是你无法放弃贺家优渥的生活,却又想要自由的爱情,归根结底,是你心底的**在作祟罢了。”
“我为什么要放弃……”贺予灵喃喃地问,“大家都是姓贺的,我也很优秀,为什么爷爷就看不到我的存在,在他眼里,我和大哥就是云泥之别,公司里有任何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为什么不让我也试试?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的,以后要嫁出去的?我是女的又怎么了,难道天生就比他们男的要差吗?”
一声声的质问,那几近偏执的口吻,让贺予灵的眼神陡然狂热了起来。
纪皖忽然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她也这样一遍遍地问自己。
姥姥和母亲的疼爱却抵不过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场景,她曾经做梦都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健康家庭。
然而,她却只能在深夜梦回时反复追问:为什么一定要男孩?为什么女孩就要被歧视?难道天生就要比男孩矮上一头,连获得生命的权利都没有吗?
长大成人后,她悲哀地发现,这个社会上女性的确要矮上一头。求学、就业,世俗的偏见、法律的松懈,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一道道沉重的枷锁,让很多女性在社会上举步维艰。
然而,这绝不是女性自愿服从堕落的理由,就因为这样的艰难,她才要咬紧牙关一路披荆斩棘,观念的扭转,需要每一位女性付出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自怨自艾随波逐流,或者像贺予灵一样用尽那种卑劣的手段,把别人的利益成为自己成功的垫脚石。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困囿在嫉恨和偏执中,让贺予灵原本姣好的容貌都几乎变了形:“你错了,你所不甘心的不仅仅是男女之别,而是在争抢那些不属于你的财富。和宇财团是爷爷创建的,是他的心血,他想给谁就给谁,分给你多少,那是他的权利,而不是责任和义务。”
“不对,”贺予灵本能地反驳,“那……那是我们家的……”
“从小到大,爷爷给了你优渥的生活,让你享受到了普通孩子不能享受的事情,你不感激,却一定要说爷爷给你的不够,你不觉得这逻辑很可笑吗?”纪皖问,“有本事你打下自己的一片天空,你看爷爷会不会把属于你的东西硬抢走送给贺予涵,那才是罪不可恕的。和宇财团原本就不是你的,你却潜意识中把它当成了你的,如果你这样来和贺予涵比较的话,那很抱歉,你的确比贺予涵差,差得不只是一步两步,而是百倍千倍。”
贺予灵茫然看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
她一直觉得贺宁偏心,她享受着贺家的荣华富贵,从来都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了贺宁,她可能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女孩,需要在这俗世挣扎着生存。
“你……你胡说……不是这样的……”她自言自语着,朝着纪皖走了几步,仿佛想要抓住她争辩个明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个身影旋风一样地闪到了她们俩中间朝着贺予灵用力地一推,贺予灵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盛海生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气喘吁吁地看着贺予灵,脸上的神情几近愤怒:“贺予灵,我还以为你最少有点悔改之心,没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了,你要对皖皖做什么!”
事出突然,纪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拉住了盛海生的手臂:“海生,她没对我做什么,你别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她居然对你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还能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的?你千万小心点,能离她多远就多远,”盛海生的眼中满是厌弃和痛苦,“我还以为她和你一样,是一个自尊自强却又不失温柔可爱的女人,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的心肠居然这么歹毒。”
“海生……”纪皖本能地想阻止,“你别说了。”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对着贺予灵窃窃私语,贺予灵的脸色惨白,手腕撑在地上想要起来,却因为力气不支而再次倒地。
盛海生僵在原地,他生性宽厚,从来没对女孩子出过手,刚才一时激愤,现在看到贺予灵这狼狈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扶她。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贺予灵的神情恍惚着,忽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泼她硫酸?给她一刀?揍她一顿?”
盛海生语塞,他现在才看清,贺予灵穿了一条收腰的连衣裙,两手空空,没什么行凶的器具。
贺予灵半跪着,扶着旁边的柱子终于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然而她却还强撑着低低地笑出声来:“很好,盛海生,我明白了,你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这个女人,分手就分手,没什么了不起。”
盛海生的嘴唇嗫嚅了片刻,却没能说出话来。
“还有,谁告诉你我来找她的?”贺予灵用手指了指纪皖,她的神情渐渐冷静,下巴高傲地扬起,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天之骄女,“是不是我那个大哥?他装得对这个女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他在她身边安了多少眼线?我傻了还是疯了来找她的麻烦?也就是你这种笨蛋,被我大哥当枪使还替他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