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涂炭。
谢安解开腰间系的酒坛,猛的灌了口。
谢老板看着这个年轻人,笑了笑,这个孩子的人品这五年他也看的极清楚,当年来他这里的时候两手空空,说要求一个谋生的活计,他便问他会什么,什么都不会。
家门中落的富家子弟,也是可怜。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谢啊……”
谢安抬头。
谢老板心虚一笑“我家那婆娘家有个侄女叫二丫,长得一般,但是会算账,家里有铺子,生计也能过的去,人品没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有这意向……”
谢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了解了老板的意思,不免有些啼笑皆非。这五年里这样的事不算少,但是他是真的没什么心思。
更何况他这样的一一
岂非害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谢安摇了摇头,老板叹息一声,倒是也没有多嘴再说。谢安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出门就撞到了一个丫头片子。
这丫头片子撞翻了他腰上挂的酒,酒香味儿冲进了鼻腔,丫头片子十七八的样子,脸蛋儿红红的,五官平凡,难得一双眼睛朝气蓬勃,显得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公子的酒洒了。我这里有酒可以赔给您。”
谢安才注意到,这丫头片子一身大红张扬的儒袄下也藏着两坛子酒。
“我给姨夫送酒来。”丫头片子笑笑,好奇的眨巴眼,“你从我姨夫的地方出来,你是客人?还是……”
谢安摇头“我在这里酿酒。”
丫头捂住了脸,心道现在酿酒的都生的这般好看了?
“你不用赔我了。”谢安摆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样鲜活生动的小姑娘,便想起来宁荷,连着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丫头片子便红了脸蛋。
朝廷来的人浩浩荡荡的当街而过,邑城太守亲自出来迎接。
谢安同丫头片子站在街口,吃了一嘴灰。
丫头片子撇撇嘴“当官的都不管老百姓死活的。”
谢安只是瞧着前面的高头大马,绛红色的朱袍。那是禁卫军的打扮。
梁将军的人,来了?
丫头片子扯扯谢安的胳膊,“走吧,看什么看。”
谢安看了眼身边丫头片子单纯的眼神,苦笑一声。
他本想出去,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谢安同丫头片子一起回到酒肆的时候,谢老板一脸吃惊“竟然让你们两遇见了,可真是缘分。”
谢安这才知道,原来这丫头片子,就是老板前日说的二丫,不免哭笑不得。
邑城民风开放淳朴,同中原不同,女孩儿若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大多不拘礼教束缚,在中原一些人眼里,就是有伤风化了。
从那之后,那个脸蛋有高原红的女孩儿便时常出现在谢安周围,谢安为了拒绝她,颇伤了些脑筋。
直到那一天,二丫扯着谢安去看京城来的戏班子。谢安本不愿意去,在这丫头软磨硬泡下陪着她去了。
戏台上的戏子声音婉转悠扬,水袖一甩,唱的是一出牡丹亭。
谢安混迹在人群中,二丫兴致勃勃的瞧着台上,女儿家都喜欢才子佳人的话本。
谢安那时候还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高阁上,一道目光穿过人群,便缓缓落在了他的脸上。
高阁之上,一位戎装将军,拿着酒杯的手突然颤了颤,酒杯砸在了地上。
邑城太守大惊“将军,怎么了?”
却见这位将军目光沉了沉,死死盯着下面的人群,忽而一拍桌子“把下面的戏台子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走了!”
*********分割线*********
大魏的皇帝病了。
是心病。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眼看着他们的陛下日渐消瘦下去。皇帝的病拖了五年,时好时坏,朝廷有人提到立储的事,几乎都被皇帝三言两语的打发走,没有人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只有韩肖梁英关几个人知道内情,而他们没有办法让那个人活过来。
整整过了五年,皇帝一手扶持着谢锦走向了高位,成就了如今的谢大人,而这位谢大人,似乎也并不领情。
容亁有时候会梦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还是废宫中的一抹幽魂的时候,被人践踏和欺辱,有时候也会梦到他母亲的事。他的生母被宫中的侍卫糟蹋时候凄厉的惨叫声。梦里的他眼睁睁的看着,直到血泪流了满脸。
他偶尔也会梦到谢安,那时候还是鲜活骄傲的。像只孔雀一样昂着自己漂亮的脑袋,好像没有什么人能被他放在眼里似的。后来,那个人眼里再也没有了光。被他毁的彻彻底底,他变得像是一颗晦涩的种子,眼里只剩下了悲哀和恐惧。
无论是曾经的容王,抑或是赵戎,或者是后来的容亁,他知道谢安对他动过心思。
他知道的。
可是都被他毁了。
他这个人向来习惯了计较利害得失,就算是谢安,他利用过,算计过,糟蹋过,如今后悔了,后悔的样子又做给谁看?